一路凄厉嚎叫,激起几家狗叫。
刘家小院是东坊头前几家之一,是连着的砖瓦户都是祖传下来的老宅子。现如今原主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不算大的宅子显得空旷冷清……
冷清到,一排子门前烛灯亮过去,唯独刘阿九家门前漆黑一片。
数她家一片漆黑也好认,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刘阿九从张老板的马车上跳下,她哪里还知道挨个地找家门,反正挑着最黑的那个进准没错。
木制的院门“哐当”合紧,她不敢停下将门栓拉拉好,蒙头踉踉跄跄地一股脑往正对着大门的房子里钻。
现如今的刘宅也只能算空有其表,后院和附着的几间的房产变卖了个精光,只剩主屋及前院还在为刘氏子弟服务。
刘老根也算是有良心,上任赚到了钱,拿着钱还把自己的老屋翻修了一通,阿九现在住着也不失为一精装修的单身小公寓。
前门到房间没多远,何况刘阿九还走得快。
只觉一阵风过到堂里,主屋纸糊的雕花门便被死死合住。拖拉硬拽声继而此起彼伏,屋子里的桌子凳子不要钱地往木门上,直到将木门遮盖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才作罢。
这还不够给予阿九足够安全感,借着从窗户口渗进的月光,轻巧跃过一些列障碍物的她三步并两步地大跳在她铺层薄褥子的木床上。
将被子一拉,一扯,一盖,抱住屋内唯二的活体,把自己捂到被窝里捂地严严实实,哆哆嗦嗦。
想当年刘阿九也是一枚信奉马爷爷的无神论者,哪里知道自己从来平淡的人生会有激情穿越,好吧,穿就穿了,偏偏还有什么鬼啊妖的吓唬她。
人一害怕,便会对自己信任得过的产生依靠及依赖。像刘阿九就有癖好,越是害怕就越爱将怀里的物件捏地紧,好巧不巧,经历完午夜恐怖故事的阿九正是能将东西活活捏烂的程度。
不知不觉,力度逐渐加大,怀中唯二活着的生物终于开始挣扎,露在外边的两个爪子开始不停扑腾。直到鸡翅膀上来呼了刘阿九一嘴鸡毛,阿九这才发现自己怀里是个活物,不是自己公寓里的毛绒娃娃。
急忙松开了手,被她捂得快了鸡生的阿花可算吸到救命的氧气。活这么大还没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阿花气恼,抬起头仰起鸡喙开叨。
脸上吃痛一片,阿九彻底松开抱住阿花的手,急忙捂住被叨疼地脸。她憋屈,指着自己重金买来的母鸡大喊:“刘阿花!你又叨我!你叨狗叨猫你还天天叨我!”
对叫嚣充耳不闻的阿花眼皮耷拉着眼底,轻蔑至极。它拢拢翅膀,从阿九身上轻巧跳到床铺上,回到自己原先的凉快位置,慢悠悠地窝下合上了眼。
“刘阿花!”
见自家宠物这般不懂“主人与宠物”之间主宾关系,她眼睛泛红,“这鸡知不知道,自己因为他差点就没命了!”
好心喂了狼,刘阿九深感痛心,意决定好好收拾这只眼里没她的老母鸡。
一个大跳扑倒在阿花跟前,刘家小九鼓住心中气,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本主人深刻认为,你需要把自己的位置要摆摆清。”旋即她指了指自己,义正言辞,“我,刘阿九,是花钱把你买来的主人。”接着点点窝在鸡毛里的鸡脑袋,“你,刘阿花,是本主人的宠物。”
扬眉吐气说完,阿九把被子掀开,双手交叉到自己胸前,“听清楚了没有?”
“……”
月光飒飒,从大开的木雕窗倾尽洒入屋内;夜风席凉,伴着树梢上鸱鸮叫声声催人入睡。阿花埋头闭眼,十分安详。
人同鸡讲,好比鸡同鸭讲。管你讲破大天,将世间万物说得颠个,它既是与你不同种类,自然是能有将你说得话全都当成狗屁的本事。
即便这动物内里是个灵性的,但要是不想听总也是能闭目不听,全当耳旁风使。
刘阿九一直以为她的这只母鸡不同凡品。现代人见多识广,妖魔鬼怪,修炼成精在电视上可以变着花样来,诸如此,鸡精鸭精的也不是没可能,她刚刚不还,不还……
想起自己所遇,阿九不安环视圈房内,又急忙把桌上留着的半根蜡烛点亮。烛光晃冉,徐徐将屋内照亮一片,复坐回床上心间才不觉慌。
说起来,她家这只老母鸡还真有人化的倾向,素日非细米不吃非熟米不吃,平日还要拿清水梳洗全身上下才会卧床而眠,活得比她还细致。
仔细闻闻刚抱过刘阿花的手,手上气味也不是家禽腥臭,而是淡淡檀香,清雅香淡雅,就连刘老根家比普通香料贵好几倍的熏香,燃起也不是这类怡人香味。
但再瞧一瞧窝得安好,睡得安详,除了生活习性加不会下蛋外与老母鸡别一无二的阿花。
刘阿九蹙紧眉头松平,深叹了口气,“果然是我想多了,上看下看怎么看,你也不过是普通的小鸡罢了。”她拾起被子将自己裹得紧,将阿花轻轻抱到自己怀里,这才敢将自己憋着的惶恐吐露,“阿花阿花,我真的怕的很啊。”
她真的怕得很,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过陌生。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即便她在原来世界也不过是个拿着画笔的宅漫画家,可是那时候有爸妈,有朋友,现如今就只有她一个人。
只是想抱着能安安稳稳活下去的愿望活着,却不想自己这短短几天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让她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所熟知的范围。
即使死过一次,她也还是害怕的紧,脸蹭着阿花颈边绒毛,“真的很吓人了。”
刘阿花再给她添麻烦,也是阿九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物件。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东西,即便自己再于此心累,可是刘阿花也是唯一能陪伴她的活物了。
刘阿九自己平日里也是个坚强的,瞧着嘻嘻哈哈乐天派,用心用力活着。今日她心境和表现出来的东营子都不是素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是令人担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刘阿九错觉使然,她隐约觉得刘阿花再听她说话,裹着被子阿九将母鸡朝自己跟前移了几寸,她问道,“阿花,你是不是没有睡啊。”
阿花:\“……\“
所以说家禽畜生不懂人间情长,原以为只有猫狗会如此,没成想竟然连鸡都喜欢撸毛。
阿九没受过什么苦,脸蛋皮肤细腻柔滑,有一下没一下蹭着脖颈处的绒毛,胡噜得刘阿花惬意无比。
被刘阿九吵醒的气恼竟然渐渐被这几蹭蹭了个干净,心情也是舒爽不少,好哄得不像他。
见自己面前的母鸡终于睁开眼,纵然是没个正眼,态度不咸不淡,也把刘阿九感动的稀里哗啦,阿九泣涕涟涟,“阿花,还是你好。”
又叹气又感怀,不让自己入睡就为说一句“这只鸡真好”。阿花对刘阿九马屁不感兴趣,将脚爪子拨拉晃悠,示意自己要下去睡觉。
不懂阿花肢体语言,阿九以为自己的小母鸡蹬脚是回应她,心疼她;把自己心中“阿花是只普通老母鸡”结论推翻,阿九来了精神。
把自己极有可能是鸡精的阿花好好放到褥子上,刘阿九伏在床边。正欲说,她忽然探头看看了窗外。
红烛倒影在墙只有一人一鸡,院子内的树条屋外无人内屋无事,她这才将脑袋凑到阿花面前,目不转睛看着震惊望着自己的母鸡,紧张兮兮道:“我今天……”吞下口中唾沫,她继续道:“遇到妖狐了。”
妖狐?!
昏昏待睡的阿花,圆豆大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这明显的表情突变让阿九鸡皮疙瘩起了层,隐隐觉得若刘阿花是人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它拿着鞭子抽问事件原委。
妖狐之说,沸沸扬扬。京中赵灵安为都城中数得上号的富贾,且不说一夜之间被蹊跷灭门;继而京城出现的美人之灾,妖狐之闻,外加又被以同样手法加害的几名死者,也是能震惊朝野的大案。
再议六扇门,锦衣卫,东西两厂彻查一周,却没半分头绪;满京动荡,连京百里内也是人人惶惶。
只是不知道这丫头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那女子,要是……想到自己那晚所遇,再看看现在这幅模样。呵。即使是妖,他也要用西厂镣铐将她擒住,再刀刀凌迟。
阿九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最后“被张老板送回来”话音落,不料抬眼时却看到刘阿花带着杀气的眼神。
她心惊,暗暗退后一步,再往前半分,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急忙摆手,“阿花你别气,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就是你也是妖,那狐狸可是吃肉的,你可斗不过她!”
杀气霎时不见,阿花脑子只感觉眩晕不已,稳住心中想将阿九扔出房子的冲动。它拿喙啄啄她胳膊,继续望着明显还有下文的阿九,表示自己还是会安安静静听得。
果然,刘阿九还有得要说,只是话还没说,她便开始抽抽噎,捶着胸口,阿九望着天花板,“偏偏,刘老根那扒皮要把我派去京城,跟着六扇门的人去查这事。”
胸口捶得“咚咚”,阿九力气越来越大,“那可是妖啊!会死人的!这趟差事绝对去不得!”
捶胸的手没落下,阿九顺着衣袖看向正拿喙叼着自己袖子的母鸡阿花,她鼻涕打了泡,阿九理解了,“这是舍不得我吗?那我明天就去找县丞老爷推辞,就说我家有鸡要养去不了。”
哪知牵着刘阿九的阿花未松口,还使劲摇摇头。它放开阿九袖子,又走上前扯着阿九衣襟点点头,复单立着腿,鸡爪子指指自己。
看得明白真切的刘阿九:“……”
见到自己家如此灵性狠毒,阿九脸黑得如锅底。她立刻躺下把阿花往怀里一抱,盖着被子,坚定道:“对,就是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