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的以太城郊野林,正在逐渐陷入沉睡。
放纵了一夜的吸食者们,正手足舞蹈地一个接一个睡去。
他们靠在火炉边,流着口水,疯狂眨着眼睛。
王宁路过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们是在对自己使眼色。
而当王宁看到几乎吸食者都在眨眼的时候,才明白他们只是沉醉在幻象里,根本无法看到眼前的一切。
小虫子和基德已经在树林里分头寻找,从王宁所在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
王宁准备按照刚才和基德说好的方案,爬到树上寻找。
脱下学院靴,放入赞法斯的伸缩袋内,王宁纵跃上树,开始了他的空中作业。
以太城郊野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占地大概只有几百米方圆,但所有的树都矗得老高,又没有人修剪,便层层叠嶂,遮蔽了视线。
王宁三人地毯式立体搜索野林,层层推进,也逐渐向人烟相对稀少的方向侦察行去。
“这里!”小虫子压低声音道,基德急忙跑到小虫子的位置,王宁靠了过来。
“很近了,指向正东。”小虫子拿着一截破布轻声说,“我们快点吧!”
“慢点,谨慎。”基德看了看快升起的太阳,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原速前进。”
王宁知道基德的做法很正确——千万不要还没找到独脚兽与小竹竿,先被莱特发现了。
三人按照破布的指向原速前进,大约再前进了一百米,三人视线所及,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空地。
基德与小虫子知道这里就是一处吸食者据点,只不过今天一个吸食者也没有,刚刚燃尽的火堆上隐约看得见跳动的火星。
紧接着三人看到空地的正中,有一块半人高的巴掌状巨石,巨石的阴影下,穿着魔法士协会魔法袍的莱特正在眯眼打盹。
旁边的说谎猴在巨石下的缝隙里忙上忙下,找着虫子吃。
风静静吹动,野林的树木彼此拍打,发出一序列整齐的沙沙声,从风追来的地方一路响到这边,再按节奏远去。
三人看见莱特身影,便不敢再做任何剧烈动作,生怕惊动了他。
树上的王宁双掌双脚牢牢抓住树干,仿佛与巨木融为一体;基德与小虫子则各自隐藏在阴影中,到处搜索着独脚兽与小竹竿的踪迹。
独脚兽在哪里?高处的王宁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啃食树籽的松鼠、波浪般摆动的树叶、影子里的基德与小虫子、巴掌状的巨石、巨石缝隙间上蹿下跳的说谎猴……
王宁集中精神,眼里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松鼠回了巢,树叶不再动,连说谎猴也找到了最可口的小虫,手指塞在口中吮吸。
在如此多静止的事物之中,一处“土皮”的移动吸引了王宁的注意。
在巴掌状的巨石后方,一块土地微不可察地扩大了一点点,仅仅像是眨眼的错觉的那一点点。
王宁屏息细查,发现那块“土皮”真的正在缓缓移动,向着莱特移动。
基德与小虫子望向王宁,王宁缓缓伸出手指,指向那块“土皮”。
一开始基德与小虫子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但是当凝神去望,他们也察觉了那块土皮的不同。
伴随着时间流逝,那块土皮移动到了巨石后方,踩上了巨石。
接下来,“土皮”悄无声息地翻过一面,瘦弱的小竹竿也显露了身型。
她依然是一袭黑衣,而那土皮则是她的伪装。
将土皮翻了个面,小竹竿又把它披在了身上。
三人再次定睛看去,“土皮”成了“岩皮”,小竹竿也从众人的视线里再次隐藏。
小竹竿隐去身形,王宁突然发现前方几十米处的一个黑影略微晃了一下,定睛看去——正是独脚兽!
这个家伙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侧步前进,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圆规,双臂与独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绕着圈画弧前进。
在这种奇妙的身法下,独脚兽无声无息、又极为迅速地接近着空地,就快达到了野林边缘。
基德与小虫子当然也发现了独脚兽,小虫子下意识地肩膀一抖,却又生生被基德拉住。
“来不及了。”基德用嘴型对小虫子说,以防他做蠢事。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王宁知道与莱特的正面冲突无法避免,因为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能够在一个魔法师眼皮底下绑走一位优秀的杀手。
所以当基德投来求助目光的时候,王宁点点头,依仗着高山族的树林移动能力,来到野林边缘。
只几棵树,王宁已经能看到树下的独脚兽了,看得到他望向小竹竿的关切眼神。
担心之余,独脚兽偶尔回头,想要寻找他的救兵。
但心烦意乱的他,每次刚回过头,便又匆匆回望小竹竿,生怕错过了心上人出手的那一刻。
莱特还在“睡”着,发出了若有若无的鼾声。
而小竹竿一动未动,在巨石上彻底隐去了身形,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只有大眼睛的说谎猴抠动地面,努力寻找食物。
看着面前暂时的平静,王宁突然想起那座石室外的警戒法阵,顿时心中涌起极大的不祥预感。
进入定心状态,王宁释放出自己的魔力感知,几处微弱的咒势印证了他的坏预感。
说谎猴身上,巴掌状的巨岩上,莱特的怀中,各有一个魔法咒势,以及……
以及自己当下所处的这棵树上,也有一个强大的魔法咒势。
与火球术、隐身术的咒势不同,这四个咒势的共同点是流动极为缓慢,接驳的枢纽处的魔力最盛。
几条流动的细线将咒势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中充斥着极为复杂的线条,只不过现下都是未激活的状态,仿佛几只沉睡的野兽。
这就是使魔法师的咒势?像一个贴在魔兽或灵兽身上的符印?
等到需要控制他们行动的时候,便会激活?
王宁根据自己对咒势的理解,做出了判断。
如果说破坏性法术是急速的咒势聚变,禁锢类法术是循环不息的魔力流动,那么使魔法师的咒势就是一枚符咒!
想通了这一点,王宁的心更慌了。
说谎猴是已知的、与莱特签订契约的魔兽,那么剩下的三个咒势,其实也指代了三个莱特的魔兽?
即是说,笼罩着莱特的巨石,以及自己现下正踩着的巨树……都是莱特的魔兽?他怀中还有一只没有放出?
王宁如坠冰窖,头皮发麻咽下了一口吐沫。
他摩挲着掌中的这棵树,暗自盘算一会要怎么办。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莱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小竹竿,而流浪儿同盟只是不小心一起掉到了陷阱里的鱼,等待他们的,正是被一网打尽的命运。
见基德与小虫子都悄悄地靠过来,王宁急忙打出手语示意止步,要求他们立即撤退。
基德看到后,急忙再次拦下小虫子。
而小虫子看到独脚兽距离二人已不过十几米,心中天人交战,终于抵不过诱惑,甩开基德,大步冲向独脚兽!
恰在小虫子行动的那一刹那,莱特也动了。
他优雅起身,跨到巨石的阴影外的阳光中,尽兴地抻了一个懒腰。
与莱特抻懒腰的节奏完全一致,巨石上的小竹竿贴着岩石的表面,滑到莱特刚刚的阴影中,无声无息,一剑刺向莱特的后颈!
此时独脚兽全神贯注在小竹竿身上,完全没有发现小虫子的双手,下一秒就会抓在自己的肩头。
一瞬间,独脚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出,身体兜出一道弧线,飞踢莱特。
野林里的众人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默剧。
莱特表情惬意,畅快地抻着懒腰;小竹竿表情冷血,背后刺出无声一剑;独脚兽表情狰狞,全身带风夹击莱特;小虫子表情惊惶,手中紧紧握着独脚兽留下的风;基德紧咬牙关,扯起小虫子的腿便向外扔……
王宁却没有理会在场的任何一人。
骨枪在手,王宁运足气息,平刺进刚刚还稳稳托着王宁的那颗巨树!
用全身的重量带动骨枪,王宁双手紧握,狠狠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