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尧果果轻微的抽气声唤醒了几乎痴狂的白寻,他停了下来,看到因为自己动作剧烈导致她的伤口再次开裂,有红色的血珠一颗一颗冒出。
可是她只是轻轻地“嘶”了一声,毫无反抗,面容平静,眼神中甚至带了乖巧。
那是对他的绝对信任和绝对依恋。哪怕他再次伤到她,她也相信自己是他爱的人,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抱……抱歉。”白寻手忙脚乱地给她止血,她看着他将白色的纱布缠绕在她的肩头,忽然问道“你是我的丈夫吗?”
白寻的手微微停顿,接着讲纱布打结绑好,才抬起头,认真地对上她如小鹿般纯净得眸子,“是的,果儿,我是你的丈夫。”
“我是,果儿?”
“嗯,你是尧果果。”他为她包扎好伤口,又拿起一旁的里衣替她穿好。她乖巧地像个懂事的小孩,乖乖地伸直手臂,任他将衣袖套上。
“尧果果?”她小声重复着那个名字,“我们还有家人吗?有……孩子吗?”
她说的是我们,她问我们有没有家人,有没有孩子。
白寻嘴角难以抑制的勾起,他说“我们没有家人了,孩子,以后会有的。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
尧果果轻轻点了点头,白寻看着失去记忆如一张白纸的尧果果,突然想逗逗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听到这样一句话,本平静的眸子突然焦急起来,有水气渐渐浮起,“我……我记不起来了,可是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会慢慢记起的。”
她拽住他的衣袖,眼里全是恳求与惊惶,将他的心一点点裹紧,他心疼的快要窒息,“不会的,我不会不要你的。对不起果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
窗边有轻扣之声传来,“楼主,车马已备好”。
“果儿,为夫带你走好吗?”他有些僵硬又万般期许的问她。
“好”。
江昭看着白寻将尧果果裹在披风里抱出,赶忙迎上去,“白兄弟,果儿姑娘她……”
“果儿受了些伤,我带她去镇上买些药,多谢你和大娘了。”说完,他向他温和感激地一笑,转身走出大门。
门外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一个小厮挑着一盏灯笼站在马前,看到白寻走过来赶忙掀开车帘,白寻抱着怀里的人上了马车,将她安置好,又跳下马车,对江昭一拱手,“告辞,江大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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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看着那辆马车向向山下跑去,最后消失在夜幕里。
他蓦然想起在白寻怀抱里的尧果果,披风捂了严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那张脸上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和纯净,那样的眼睛他只在狩猎时的遇到的幼畜身上见过。
果然是失去记忆了吗?怎么会摔下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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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塞北的官道上飞驰,越过重重山峦,尔后消失于密林深处。
“楼主,我们到了。”马车停下,驾驶马的小厮跳下车头,恭声道。
白寻掀开帘子,眼前的景象让他顿住。
不远处巍峨的大门,密集的建筑,门前跪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心中万千情绪翻涌,他想起了被长箭贯心而过的白寻。他不仅救了他性命,甚至赠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份礼物。
兄弟之恩,此生无以为报。
那么此后我便替你我二人共同活下去吧。
他记起了自己立誓于白寻坟前,此生必为杀傅余修而活。
他记起了自己问那日对抗慕容意寒救下自己的一群人,问他们为何救他,领头的女子答道“先楼主有令,身亡之后,吾等必尊三太子为主。”
为何要对他这样好?他不过是个亡国的太子,何必,以命相救,又将自己毕生所建赠予他?
他不解,那领头的女子向他解释,“先楼主幼时家中遭遇变故,他为人贩所辱,为三殿下所救。”
为他所救吗?
他有些恍惚,陈年旧事他早已忘记,可却有这样一个人,记了这些许年,又亲手将这样重的回礼给他。
车前那日领头的女子见他下车,率众人道“吾等恭迎龙楼主。”
人声震若雷霆,他恍了神,龙楼主,他几乎忘了他原是姓龙的。
人群在这一声后便无声无息,只叩头于地面,他不言语,他们便巍然不动。
“起。”他终于出声,人群瞬间起身,接着分向两侧,向他让出进大门的一条路。
他说道,“以后莫再称呼我为龙教主。白教主救我,将尔等托付于我,此恩之重,我余生将代替他活下去,替他报仇。
以后,我就是白寻”
是的,以后世上再无龙三太子,只有他白寻。
若一开始他只是因为顶着龙三太子的身份无法活下去而暂时借用白寻的身份,那么此刻的他只愿作为白寻度过余生。
龙三太子的身份带给他的是什么?
是幼时因母妃出身低下而受尽的屈辱;是不到十二岁便被封了个甚么镇北王,扔到山高水恶的塞北任自生自灭;是战前一道又一道紧急军令,封他为大将让他去送死。
此后世上再无龙三太子,只有白寻。
只有杀傅余修、灭盛复越的白寻。
白寻伸出手臂将尧果果搀扶下车,尔后握紧她的手向人群让出的道路走去。
鬼刹楼。
乌紫的门匾上烫金书写了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鬼刹楼”。
这便是他以后所拥有的东西,他一定会用生命去守护这座楼,将之壮大,不负恩托。
白寻将尧果果安置在楼主所居之处,领路的女子在门外恭顺地等着带他去鬼刹楼的主楼。
“果儿,我去处理些事情,你就在这里休息,可好?”
“好。”
伤口未愈合又颠簸了一夜的尧果果疲惫至极,却还是坚持着微微仰起头,任凭他将吻落在她的眉间。
“屋外有侍女候着,你不舒服了就叫她们。饿了,渴了,也叫他们。”他温声交代着。
“好。”她眼神依然乖巧。
他放下心来,转身走出屋子。
“楼主,今日诸位长老在鬼刹厅等您登上主位。随后您需去月坛祭拜鬼刹楼先祖及前任楼主。”带路的女子轻声却清晰地向他解释道。
“好,”他顿了顿,“你,谓何?”
这是那日救他的女子,今日又带领众人迎他回楼,想必是楼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回楼主,属下名末一。末尾的末,一生孤苦的一。”
白寻一愣,一生孤苦的一。她这般说辞是何意?
那女子解释道,“先楼主善预测,第一次将属下带回楼里时便为属下测了命数,言属下一生孤苦,便以一为名。楼主若不喜,可为末一改名。”
一生孤苦,到底谁才是一生孤苦?
他苦笑了一下,答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