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事
南方人叫弄堂,北方叫小巷或胡同。胡同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直有弯,有的绿树成荫,有的则是杂草丛生。
我们家门外往西走几步,再往北就是一条胡同。站在胡同这头可以望见那头,大声喊上一嗓子,那头也能听的清楚。这是一条南北胡同,住户主要集中于西边,一户挨着一户,东边几个住户的门不是开在西边,而是南边,所以这个胡同看似是东西住户,其实只是西边住户经常占据着胡同。
这个胡同是从啥时候出现的,不得而知。反正从小就是这样的一条胡同。只不过那个时候房屋全部是石头垒成。胡同是土路。后来才陆续盖成了红砖房屋。过去胡同里经常人满,现在只剩下了三户。
小芹就出生在胡同某一家。她上面有五个哥哥,三个姐。她是最小。她的出现并没有给家庭带来快乐,反而因为缺衣少食而惹来了哥哥姐姐的白眼。小芹的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因为小芹是无辜的,她不知道家里已经这么多成员。年幼无知的小芹自得其乐,每天快快乐乐的成长。
在她懂事之后,聪明的小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发现哥哥姐姐都躲着她,不愿与她说话,更别说亲近她了。她开始怀疑人生,开始胡思乱想。
在过去那个年代,村里有些人爱开玩笑,开什么玩笑呢!就是‘你是抱来的’,‘你不是你爹娘生的’,‘你是从外地捡回来的’诸如这样的话。玩笑归玩笑,但有的人听着听着就当了真。小芹就自己琢磨:难道我也是抱来的?是从哪抱的,现在的父母难道就是街上大人们说的后爹后娘?
小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抱的。如果不是抱的,那么哥哥姐姐为什么不亲近自己。一定是从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不行,我得问问父母。
从此小芹开始失眠,整夜睡不着的想自己的身世。她又羞于开口问父母,虽然在心里早已问了父母上百遍,也一次次的回答自己不是抱来的。可那不是父母的真实回答,那是自我安慰。
小芹开始沉默寡言,以一种‘你们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你们’的态度度日。小芹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帮父母分担家务,并且聪明伶俐,学习蒸蒸日上。
小芹的哥哥姐姐们也发现了小芹的变化,私底下窃窃私语:这孩子人不大,心眼不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小机灵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芹在这个家庭里默默成长。时间过得真快,小芹的哥姐先后结婚成了家,小芹没有缺席,婚礼上小芹表现得格外欢喜,她不会因为哥哥姐姐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而怨恨,反而让哥哥姐姐感觉到自己对哥哥姐姐还是一片痴心。哥姐各自成家后,各自忙起了小家庭,对小芹越发的没有了关注,就连之前那种猜测小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都顾不上了。
小芹非常争气,以优异的成绩上了初中高中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当了一名老师。小芹的父母喜上眉梢,觉得这个小女儿还挺有出息,脸上常常挂着笑。对小芹越发的给与支持和鼓励。小芹依旧是那样默默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个曾经要问出个所以然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勇气去问,因为小芹深知父母的良苦用心,根本没有对小芹偏离,自己怎么好意思去直言是抱来的。就这样断了这个念头。
转眼小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街坊四邻争着抢着给她介绍对象,十里八村的,城镇乡村的,有当老师的,医生的,干部的,媒人踏破了她家门槛,来一次,小芹拒绝一次。小芹就是不肯嫁人,还说自己还不大,缘分到了自然会成。父母也说有合适的可以考虑,干嘛那么固执己见,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天经地义,又不是什么丑闻。小芹说:我懂。主要是不想离开父母,哥哥姐姐们都成家了,只剩下年迈的父母,于心不忍啊!媒人说这是托词,街坊邻居说这是找理由,还劝说小芹过了这个年纪再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可就难了。
可小芹执意不肯找。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父母觉得有必要和小芹谈一谈了。于是走进了小芹的房间。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让小芹也大胆的说出自己不找不嫁的理由。小芹如实告知,说自己在一年前已经确诊身体不舒服,多处毛病导致自己心不在焉,不想去祸害另一半了。并且也把这么多年的想法一并说了出来。父母听后老泪纵横,觉得委屈了小芹,这么多年努力为小芹付出,没想到小芹还是看出了蛛丝马迹,是从哪知道的,是街坊说漏了嘴,还是小芹感觉到了什么。聪明的小芹说从小是从哥哥姐姐的举动和眼神中发现的,一开始只是年幼无知的怀疑,后来越来越觉得哥哥姐姐不会好端端的就排斥自己。自己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想惹父母不开心。并且一直想陪伴父母到老,感激养育之恩。
小芹的父母紧紧抱着小芹,已经说不出话来。
小芹此刻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