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洒落人间的时候,褪去夜晚的沉寂,善一城早已人声鼎沸。
很多人提前斋戒沐浴,穿上崭新的白色素布袍,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白花簇拥到街道上。
善一城最长的干街中心空出了一大块位置,那里事先就设立好了展放的台子,台子上专门设立一道结界,结界里,立了三根木桩,用来安放三位祭品少女。
这道结界并不是透明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唯有等祭奠大礼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才会打开。
按照每年祭奠大礼的习俗,先是吟唱当地的土歌,然后跳起民俗的舞蹈。在歌舞中,三位祭品少女才从全府出发,压至展台上。
再由城里的老祭祀作法,祈祷真仙大人的庇佑,望明年风调雨顺,庄稼大收,矿产大收,不受妖兽的袭扰。
最后,全奕亲请真仙,善一真仙大人谪凡,洒下白色圣辉,带走祭品,整个祭奠大礼才算完成。
人们或三五成群,或组成一个方阵,各自欢唱着各自的歌,迎接着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用他们最饱满的热情来欢度祭奠大礼。
但在这些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却有一道身影稍显不同。
虽然乍一眼看去也是一身白色,但走近观察,才发现此人只不过是披了一件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白色帆布。
帆布下,是一张清秀的面容,尤其是一双灵动的眼睛,无比透亮,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而这个成功混入人群中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石天齐。
原本他一直躲在全府后厨内,默默修炼着。可还未到三更天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便开始打水、烧饭。
石天齐小心翼翼地离开后厨,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有一道微弱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
石天齐目光微闪,回身凌厉的一掌,携带着劲风,惊起身后之人的头发,却将将停在他的脸颊侧:
“是你?”
石天齐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不由讶异地喊道。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房中安睡的全守善。方才若不是石天齐及时收回灵力,险些就要打伤他了。
但夜色黑暗,又逆着后厨的灯光,所以石天齐并未看清全守善脸上的神情。
全守善异常平静地说道:“明天早上将会有辆马车从府门出发,到时候你劫下马车,直接出城,绝对不要再回来了。”
石天齐闻言,不禁轻皱剑眉,可还未来得及再多问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侍卫们整齐的脚步声。
“你赶紧出府吧,免得一会儿被侍卫抓住,我可不会救你。”全守善也看到逐渐靠近的火把,催促道。
石天齐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全守善后,便离开此地,跳出全府的院墙。
虽然天还未亮,但却已万家灯火,街上也有不少人出来,对屋上悬挂的白色饰物做着最后的调试。
石天齐轻掩面容,有些受不了浓厚的熏香,并顺手取下路边商铺上悬着的素布,披在身上,很快就淹没进越来越多的人群中。
而随着月光的洒下,逐渐照亮了全守善的面庞,若石天齐还在的话,定会惊异他脸上显眼的细小血痕,和他眼底深埋的紫黑之色。
在角落口,新招的下人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地盯着并不高大的身影,眼中写满了恐惧之情......
随着清晨的降临,全守善有些迷糊地从床上爬起,当他伸出小手揉眼睛的时候,手背碰触到稚嫩的面颊,却感到一阵刺痛。
当他正对桌上铜镜时,发现镜中的自己,脸上竟被划破了许多小口子。
“吱呀”
房门推开,全奕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下人们端着水盆、毛巾,走到小少爷的身边,替他梳洗。
全奕看着已经起床,坐在台前的全守善,说道:“起来了?一会儿先去沐浴,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洗完后来正厅用膳。”
吩咐完下人后,全奕便又转身离去。
全守善像没睡醒一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凭下人们收拾。
下人们都只当他是贪睡,还没有回过神来,全然不知他们这位小少爷乃是在心中盘算着昨夜谋划之事。
等到全守善沐浴更衣来到正厅后,爹爹和三位叔叔都已经坐在桌上。除了三叔因为身材过胖,明明是上好的丝帛,穿在他的身上却好像裹着被罩一般。其他人一身制材精致的白色衣裳,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雍容华贵,却也带着一份贵气和庄重。
“小善来了?快过来一起吃吧。”
芝迩摇了摇手中羽扇,看到站在门口不动的全守善,便温和地说道。
全守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埋头喝起了下人奉上来的白粥,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爹爹和三位叔叔的谈话。
“大哥,天也亮了,我等会儿就去把那马车迁过来,等时辰一到,就带着她们去展台。”李俟说道。
“不急。”全奕吹了吹有些烫口的粥,慢慢说道:“外面还在热闹,你现在把马车迁过来只会挡道。等到人们都聚集在干街上的时候,再牵出来也不迟。”
“爹爹,四叔说的她们是谁啊?要把谁送到展台?”全守善突然抬头问道。
“大人们正在谈论事情,岂是你能插嘴的?”全奕训斥了全守善一句,惹得后者立刻又将头伏了下去。
李俟有些心疼地看了自己侄子一眼,但谁也没有注意全守善低下头时,眼中闪过的一抹狡黠。
早膳过后,全奕擦了擦嘴角,说道:“四弟,我已安排好了下人护送马车,等会儿你就跟我们先去大礼上吧。”
“大哥,这是为何啊?”李俟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因为往年都是由他驾着马车,将祭品少女送到展台上。
芝迩瞪了他一眼,道:“大哥的命令你照做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是跟你解释了,你能听懂吗?”
“说得也是哦。”李俟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露出了他那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明晃晃的,晃得芝迩一阵摇头。
而全奕只丢下一句“时辰到了你们就在府门候着吧”,说完,便走出了正厅。
等到全奕再次出现在密室门口时,那位新招的下人早已候在此地多时。
“老爷。”
新招的下人看到全奕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立刻吓得一哆嗦。
全奕则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昨天夜里都安排妥当了?”
“是。”
“软骨散也预先掺进去了?”
“是,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水里掺了三厘,她们几个时辰之内都提不起力气。”新招的下人毕恭毕敬地回道,他也好奇平时像这种事情都是交给卜叔,了不得就是再让卜叔告诉他,怎么昨天夜里老爷亲自吩咐自己呢,卜叔呢?
全奕背负着双手,道:“马车已经安排好,就在府门,按照昨晚的吩咐,等会儿你带着祭品上车,把她们送到展台上。”
“是。”
新招的下人本以为老爷吩咐好了就会离去,毕竟他是善一城的门面,大礼上有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去操持。
但全奕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把铁制钥匙,交给下人,说道:“这是铁链的钥匙,等你安排好了祭品,在密室最里面还有一个人,你用这把钥匙打开铁链,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管了。”
下人虽说一头雾水,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把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后,全奕转身正欲离去,可脚步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这两天可有其他人进过这里?”
下人闻言,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并没有抬起头直视老爷,但依旧能感觉到一双目光正火辣辣地盯着自己。于是,他便强行稳定住呼吸,要是让老爷知道他带小少爷来过这里,那自己绝对就是死路一条!
“回老爷的话,并没有。”
下人声音依旧是那么恭敬,听不出任何异样。
全奕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而新招的下人则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身上的整件衣服都湿透了,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