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内的一座小酒肆中,典管家独自饮酒,酒酣正兴。
他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在外面好好吃一顿酒了,自从离开刑府后,因为担心被暗中的那些人找到,他便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逗留。哪怕是每次回府打扫,都会提前踩好点,做足充分的准备。
但今天,为了逼出幕后的凶手,典管家只得同意石天齐他们的方法,用机关盒来引诱凶手现身。
虽然旧人不在,但一直存在的刑府府邸还是给典管家留下了不少念想。
当刑府化为废墟后,也带走了他最后的回忆。
再加上将机关盒之事托付给石天齐四人,他心中的担子一下子就卸了下来,便主动邀请石天齐,酒解千愁,一醉方休。
“咕咚”
典管家大口喝下碗中的酒,眼中也带着一丝朦胧的醉意,喊道:“掌柜的,再来一坛酒!”
酒肆掌柜见到典管家那副模样,不由摇头低声叹息。
他与典管家也是老相识了,否则也不会因为老友一声呼喊,就在城里戒严的时候还开着他的酒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典管家如此失态。
“老典,最近城里不太平,你还是少喝些吧。”酒肆掌柜拦着典管家的手,劝阻道。
但典管家此刻却像个孩子似的,格外任性,连忙双手抱着自己的酒碗,生怕被酒肆掌柜一般,蛮不讲理地说道:“不,我不要,今天我好不容易能喝点酒,你就满足我这点小心愿,好不好?”
酒肆掌柜无奈,只得说道:“也罢,反正今晚就是特意为你开的店,等会儿我就陪你喝个尽兴。”
听完此言,典管家才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看着酒肆掌柜转身去院内取酒,还不忘嘱咐一声:“多搬几坛,等儿说不定还有一个小兄弟要过来。”
“好。”
传来酒肆掌柜无奈的应答声。
典管家满心欢欣,直接就酒碗扣在自己的脸上,却忘了碗中的酒早已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典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可等到他将酒碗放下的时候,对面不知何时突然坐下了一道人影。
夜色暗沉,典管家有些头晕,并没有看清对面人的相貌,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酒肆打烊了,你找别处喝酒去吧。”
但对面那个人却用着熟络的语气说道:“典管家,这么些年,你让我一顿好找啊。”
声音落下,典管家有些木然,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何含义,而那个人却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藏头露尾,了此残生,却没想到你还敢出现。怎么,机关盒到了手里,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夏日晚风轻拂,典管家猛然一惊,惊出了一身冷汗,直接酒意全无。
“唰!”
典管家本能地抽出腰间短刀,可对面闪过一道寒光,冷冽至极,让典管家根本睁不开眼睛。
并随着“喀嚓”一声,典管家手中的短刀应声而裂,他整个身子也被掀飞在地上。
对面之人一脚踩在典管家的胸膛上,目光直视着他,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带着些许蛊惑之力,问道:“机关盒在哪儿?”
典管家如同被控制一般,木楞地回答道:“它不在我这里,它......”
但还未说完,典管家的脸上露出非常纠结痛苦的神色,显然是识海中与那股蛊惑之力做着激烈的对抗。
不出几息的工夫,典管家的眼中就恢复清明之色,但当他看到出手伤他之人的相貌中,竟露出无比惊骇的神色。
而黑夜中突然现身酒肆之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典管家一眼,没想到这个人意志力竟如此坚定,看来是无法再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既然机关盒不在典管家这里,此人眼中露出一抹杀意。
伴随着一抹寒光,那人手起刀落,直接了断了典管家的性命,随着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一片狼藉的现场,和胸膛上满是鲜血的典管家。
“当啷”
当酒肆掌柜重新回来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见到的会是这一幕,一下子就摔碎了手中的酒坛。
他跑到典管家的身旁,双手都沾满了典管家身上的鲜血,却只能感受到老友逐渐冰冷的躯体。
这时,石天齐四人都从对面的客栈中出来,顺着新鲜的血腥味,入眼望见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典管家。
“典老头!”
石天齐第一个飞到典管家的身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这样躺在地上,怒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啊!”
酒肆掌柜宛若失去了魂魄一般,直到石天齐揪着他的衣领,他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本来他还喝酒喝得好好的,我只不过去后院取酒,这一眨眼的工夫,回来就变成这样。”
“石公子,冷静些,他不是凶手!”宫小柔一眼就看出这个酒肆掌柜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典管家喝得再醉,这个人也伤害不到他,所以便连忙劝止石天齐,不想让他冤枉了无辜之人。
“臭流氓,冷静点,你这样什么都查不出来的。”秦怀玉伸出手,也拦下了石天齐,这才让酒肆掌柜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但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典管家身子突然抖动了两下,直接惊动了众人。
“他还有气!”秦怀玉惊道。
石天齐连忙扶起典管家,但典管家此刻意识模糊,只能依稀看到石天齐那张清秀的面容,口中含血,含糊不清地说道:“城...主...”
说完这两个字后,典管家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瘫倒在石天齐的怀中。
“回光返照,哪怕是师尊来了,也救不了他。”宫小柔一眼就看出典管家刚才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语带伤意地说道。
但“城主”那两个字究竟是何含义,是指裴大人还是什么?
宫小柔有些不解地思索着,如果能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那么就可以揭开凶手神秘的面纱了。
石天齐则是万分自责,如果他早些过来的话,典管家也就不会惨死在这里。
须臾后,那个曾经出现在小屋的斗笠男子突然现身,也惊动了众人。
夜雨神色戒备地望着斗笠男子,先前自己没追上他也就算了,怎么连他出现在这里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但斗笠男子并不在意众人的防备,而是取出月牙令,抱拳对秦怀玉说道:“暗夜堂暮城分队见过公主殿下。”
秦怀玉微微一顿,看来此人就是暗夜堂的分队长,也就是他将月牙令送给他们的吧,于是便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斗笠男子则如实回道:“典珐生魂香突断,我沿着印记寻来。”
随后,他便看到倒在石天齐怀中的典管家,身上也明显流露出悲伤之息。
“应该就是沧澜的人找到了他。”秦怀玉说道。
斗笠男子来到石天齐的身旁,说道:“我早就跟他说过,不要在外面现身,他一直被沧澜人盯着,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石天齐则摇头道:“不,这件事怨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坚持用机关盒逼出凶手,典管家也不会惨遭毒手。”
斗笠男子微微一叹,并没有咄咄逼人地责怪,而是宽慰道:“这个方法就是你们不用,最后也会由我使出,因为想要逼出沧澜人,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把老典交给我吧,我们有过约定,如果谁先死了,就会把对方送到他最想埋葬的地方。”
说完,他便从石天齐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典管家的尸体。
石天齐不由攥紧了手心,咬着牙说道:“你放心去吧,这幕后凶手我一定会抓到的!”
“好,那就劳烦你们了。”斗笠男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石天齐,便带着典管家飞离了此地。
夜,微凉。
月光洒落,映衬着石天齐满脸坚毅的清秀面容。
而酒肆地上的鲜血,又像是在预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