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帝自北幽哀帝继位之日起,西面称王,转战南北,建立西戎政权。将国都定在渠邑,只因这里一直处于幽武侯保护下,城中繁荣富庶,且有一座隋炀帝时建立的行宫,将之改造就成为了如今的西戎皇宫。
这是迄今为止西戎百姓普遍知晓的事迹,顾若朝曾经也以为真相不过就是如此了,却从三婶那儿打听到璇玑阁的历史。直觉告诉他,这座通天阁楼才是元武帝选定在此建都的根本原因。
璇玑阁其实是一座塔形建筑,除了存放书籍,似乎没什么别的功用了,西戎立国后曾经烧毁过一次(后来或许更多),但元武帝原地重建,大火并未对塔体造成实质伤害。
而今顾若朝回想起来才发觉,火焰根本就无法对璇玑阁造成伤害,因为塔内的砖墙很特殊,不似现今的任何一种材质,当初元武帝下令“原地重建”也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它根本就没毁。
这样一来,奇怪的就是天元三年的那场璇玑阁大火了。不过可惜,顾若朝并不知晓这件事,上次改变历史以后,他就没有之后那条世界线的记忆了,又与云芊芊见得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了解其中细节。
而现在的这位云芊芊,是个混吃等死睡得如同死猪的懒夫人,顾若朝更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任何提示。
顾若朝盯着云芊芊那撅得老高的“猪唇”好一会,差点听到几声猪叫。如今的云芊芊脸上还自带一些婴儿肥,却不知从几时开始越来越显瘦,后来再没有了相识之初的憨态。
顾若朝在床沿坐下,用下巴的胡渣触了触云芊芊的柔软鼻尖,继而后退两步,在缓缓睁开眼的妻子面前显得特别温柔体贴,问候到,“呦,醒啦?”
云芊芊的脑袋从枕头落下,她原先在额头之前有个受力点,睁眼后却见不到了,这一磕直接把她磕精神了。抬眼一看顾若朝穿得一身齐整的站在逆光处,呓语般问到,“唔,你这么早就起床啦?皇帝昨晚好像宣布过今天不用早朝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若朝叉着腰道,“不是要去哪儿,我是刚回来。你丈夫我一夜未归,你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就不怕我在外面出事吗?”
“会有什么事,你这不是回来了嘛。”云芊芊勉强才看清顾若朝那张阴影下的脸庞,似乎面色不算太好,赶紧转移话题,说点乐呵的事,“相公,我替咱们家赚钱啦,一万三千两。已经有八千两拿了回来,还有五千两,百越人走的时候会给。”
顾若朝对自家夫人何等了解,一听就猜到云芊芊是怎么捞的钱,扭扭她的鼻子说,“耍一次枪就敲人家一万多两,你会不会太狠了?”
“不狠呀,人家愿意给。”由于云芊芊是躺着的,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一种任人宰割的倾向,撑起身子翻了个个儿,爬过来揽住顾若朝的腰,“要不然咱们今天去讨债吧?”
这样平常的小接触,却令顾若朝眷恋不舍,要是能够一天一天继续该多好。可惜岁月已经过去,能换一个海阔天空的将来,却换不来再一次相知相恋。
顾若朝摇摇头道,“我昨夜入宫之前,放下了城外的军务,所以今早要去城外练兵。”
“练兵啊,那你快点去吧。”云芊芊一听就没了兴趣,打出一个哈欠就钻回被窝,“我还要再睡一觉。”
“你想得美!”顾若朝揪起云芊芊的耳朵,展颜笑道,“我都吩咐好了,青琉已经在门口等着给你洗漱了,你随我一起去城外练兵。”
“蛤?”肯定是她趴下的姿势不对,云芊芊一脑袋扎进被子里,闷声说到,“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是从军了吗,干嘛练兵都陪你一起?”
顾若朝把手伸进被窝,凉得她浑身打个寒颤,还气死人不要命的说,“你丈夫从军,你也不能闲下来。慕啸月十三岁就随父出征了,你嘛,也得向人学习一下。”
云芊芊愤愤的道,“我干嘛向她学,城外那些老弱残兵一开始不就是她带的,还不是要你替她收拾烂摊子。”
“那你可冤枉人家了,这烂摊子是皇上赐的。”
“好嘛,原来本朝最烂的根源就出在脖子以上。”
……
春依杨柳,冬看雪松。
在这最后一棵雪松落尽枝头白的时节,顾若朝特意为云芊芊选了一件披风,将她裹得更为严实些,然后亲自挽着她的手上马,随后才恋恋不舍的去往自己的坐骑。
顾若朝出行极少乘坐马车,那会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使得防御力和警惕性下降,是以云芊芊跟顾若朝一同出门时多数也会选择骑马。当然,具体原因是倘若云芊芊坐马车而顾若朝却在外骑马,看起来就像是她的随侍,这种事件让邑都百姓看在眼里,云芊芊随时都会被唾沫星子喷死。
刚刚换下冬装的云芊芊,今日穿了一件色彩明丽的衣袍,与一身玄色的顾若朝相比,显得更为亮眼。即便如此,街边的百姓们依然是先看到顾若朝,而后才注意到她。
“顾侯爷早啊!”
马匹速度不快的时候,还有几个百姓壮着胆子上前来打招呼。顾若朝点点头,在其中一人凑上来握手之前赶紧驾马离开。
云芊芊跟在后面呵呵笑道,“看来最近的宣传效果不错,你的形象更加亲民了。这种平易近人的状态要持续保持,往后定会为你带来好处。”
顾若朝的脸塌了下来,转头以口型说到,“你在为我争取民心吗?”
云芊芊毫不掩饰的笑道,“民心怎么要靠争的呢,这种东西是你原本就有的。只是要早些发挥还是晚些发挥需要把握稳妥了,想收拢民心不简单,却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彻底失去。”
“看,她就是云芊芊?”终于有街道旁的人凑出脑袋来瞻仰云芊芊,对她指指点点,也并不收敛。
只是以往对她的指指点点以恶性的居多,现在已经好转过来,甚至出现了会为她帮衬两句的陌路人,“能与顾小侯并驾齐驱的,除了云家大小姐还有谁。”
“我有小道消息,昨晚国宴之上,顾侯夫人狠狠教训了不可一世的百越国使臣。”
“有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快快说说。”
“嘿嘿,进来喝杯茶,放下茶钱再说其它。”
从幽武侯府跑到城外安营扎寨的兵营,可是要费不少马蹄。云芊芊驾马行出许多路后,才返身对顾若朝笑道,“不知不觉,渠邑城都有这么多百姓认识我了。”
顾若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回应道,“非但要认识,还得让他们很快就认可你是幽武侯府的女主人,除去当今陛下以外,你就是他们头顶的天,是这个世上最值得期待的女中豪杰。”
“你少拿这些话捧我,我永远不会有那么好,也没必要让人对我有那些期待。”
顾若朝连同云芊芊所骑那匹马的缰绳一同牵过,降下马速道,“你不用有什么压力,你什么都不做都能让我喜出望外,若做点什么,幽武侯府当即赚得盆满钵满,往后要是太过拼命,皇帝都换成你来做喽。”
“你话里有话,我做得不对吗?”
顾若朝伸手整理云芊芊额前垂下来的碎发,一边拉近两人的距离,微动嘴唇说明,“或许百越国将来是我们的朋友,反倒是天家,需要小心提防。”
云芊芊在马背上弯了弯脖子,一把抓过顾若朝的衣领,捏他到眼前对话,“你不会是来给那区同渊做说客的吧?还有五千两的账单没清,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顾若朝这才发现自家媳妇这时的暴力倾向一点也不比未来的少,还谈什么岁月静好于这段时光长久的呆下去,根本就是想想就好。
他保持着这个衣领被拉扯住的姿态,求救道,“哎哎,破了破了!领子破了,不能见人事小,另外还要再买一身衣服事大啊。”
云芊芊刚要放手,顾若朝一摔马缰,身子一跃,就来到云芊芊的身后,两人同时骑在了一匹马上。
骏马无法在突然间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不明情形之下,放开蹄子往前奔去。
云芊芊斥责道,“你跳到我这边来干什么?”
顾若朝急急的拉住马缰,好不容易将马匹安抚住,但还有身前的云芊芊,安抚难度更在数倍以上。
他叹了一口气,用胸口扛住云芊芊的躁动,用极有内涵的语言感化道,“天下四分五裂,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虽然我们跟百越国迟早是要为敌的,但如今他们跟西戎根本不接壤,我西戎国更是要用他们百越的兵力来牵制江陵王和西蜀国。”
云芊芊一边回头一边嘟囔,“我要收的钱和百越国没有关系,你看那区同渊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过不几年没准就往生了,哪用跟他搞好关系?何况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和百越国的关系问题吗,是你跳到我这边来干什么!”
顾若朝仍是不接这一篇,因为连他自己的马都跑远了,现在骑虎难下,而且是绝对不会下,再度劝道,“区同渊是未必能活这么久,但你就没发现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少年使臣地位更比区同渊高一截吗?”
“我怎么发现得了,他脑袋上又没顶着官职。”云芊芊扭头,很暧昧的问到,“怎么你认识他吗?”
顾若朝毫无察觉正在走上一条作死之路,当即耸肩承认道,“那名使臣是女扮男装的,是百越国的公主,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圣女身份,有时候连百越皇帝都得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