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县是去都梁的必经之地,若谢雨柔回都梁,想必一定路过此地,秦昭与左元宗二人在青城县早有据点,既然自己在明处,杀手在暗处,就无所谓躲藏,那青城县县衙听得永定王到来,自然好酒好菜招待,不敢有所怠慢。秦昭刚到青城县,那程远山密信就已经送到,秦昭拆开那信看了看,交于左元宗:“那李公公还好没有和我们同路,倘若真要一起走,恐怕他的命休已。”那程远山信中提到秦昭所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办妥,那李承贤留在塞外日日悠闲,直到今日都未启程,恐怕还要再住些日子。左元宗哈哈大笑:“王爷,皇帝派他来送诏书,想必在宫里定然不受宠,这才跑大老远的来。”
秦昭看了左元宗一眼,沉默片刻后说:“元宗,此一路必然凶险,不知夫人此刻在何处了?”
看秦昭担忧,左元宗安慰道:“王爷莫担心,霍冰一路护送,定不会有闪失,只是夫人她心中有结尚未释怀,等到回都梁后,让家内人和夫人多说说话,开导一番,定然能化解她心中疑虑。”
“噢,那就有劳左大人了。”
“王爷,今日那蒙面杀手极为凶险,若不是历王派来的------”
那秦昭背手站立,不看左元宗:“左大人,你是朝廷命官,这官是当今圣上给你的,倘若跟着本王会诸多危险,你可怕?”
那左元宗立刻跪地一拜:“王爷,我早已将身家性命交于王爷,不管未来如何,定追随王爷左右。”
转身看那左元宗一把老骨跪拜在地,秦昭慢慢扶起了他,双目炯炯有神望着他,二人不用言明,便会心一笑。
那左元宗不再掩饰,直奔主题:“王爷,皇帝杀你,可是因为你手里的兵权?”
秦昭想了想:“没有那么简单。”说完,陷入了沉思。
这时,那屋外一声禀报,一个灰袍的老人进得屋中,那老人向秦昭和左元宗一拜,“拜见王爷,左大人。”
“你怎么来了?”秦昭认得他,那人是这青城县里一家当铺的老管家,那当铺也是秦昭安排在这里据点。从蓟州到都梁,每一个县衙,每一个城,秦昭都安排了重要的联络站,今日这老人亲自上门,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见那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布包,打开那包,一枚磐金玉镯赫然眼前。
那秦昭一看,立刻上前问道:“夫人在何处?”
“正在舍下。”
不待停留,秦昭跟着那老者,立刻前去,左元宗也其后跟随。
“快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讲来。”秦昭边走边问。
果真不出所料,谢雨柔与霍冰路上遇伏,那霍冰一路护送,不想身受重伤,此刻正在一户人家休养,那霍冰受伤严重,谢雨柔熬药煎药,不想所带盘缠不多,那霍冰一路抵抗,包袱尽丢,二人刚到青城县就已经没有了分文,真是祸不单行。
霍冰在昏迷中只告诉她这青城县有一家当铺,那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昏死了过去。谢雨柔不敢耽搁,带着玉镯直奔当铺而去,这身上也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这玉镯怎能当掉,爱不释手的左摸摸右看看,一想到霍冰为自己命要休已,咬咬牙,等他日回去凑足了银两再来赎回,此刻还是救人要紧。
一进那当铺,老管家一看来人,虽是少年打扮,心中就已经有了三分主意,前日接到信函,说侯爷夫人一路可能要行及此,故而多看了夫人画像几眼,那眉眼像极了画像之人,待到她拿出那磐金玉镯,老管家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样如此名贵的东西当掉,就是把整个铺子搭上也不及看这镯子一眼啊。想起刚来来报,说永定王此刻在县衙休息。
与那少年聊了几句话,奉上上好茶水,说:“公子,这东西十分名贵,在下不敢断价格,还想请家中主人前来和你谈。”
谢雨柔不疑有他,只是那霍冰躺在床上急等救治:“老管家,我不在意太多钱财,还望快快当掉,我急等钱用。”
“不知何事用钱?”老管家多问了一句。
谢雨柔看那老管家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沉思片刻,站起身拱手而拜:“我一朋友,深受重伤,此刻需要医治,还望快快当与银两给我。”
“原来如此,还望公子等我片刻,我速去叫主人来。”那老管家不敢承谢雨柔一拜,那腰弯得更低了。
看那老管家迅速向后屋而去,谢雨柔此刻焦急等待。
那茶水温热,尚且可口,谢雨柔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真是好茶,焦急等待着,抬眼正望见对面墙上那副江山独钓图,那副江山独钓图谢雨柔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仔细想了想,蓟州城守备府,那幅图颇为宏大,相比而言,这幅图就显得小巧了,不过看那画工,好像这幅图是临摹出来的。正思考此刻,一股淡淡的龙涎清香慢慢滑过,那龙涎清香极淡极淡,只是那特有的味道让谢雨柔熟悉,心猛地被揪起,看着那后屋的门安安静静,仿似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那样的轻,生怕惊扰了她。
谢雨柔不敢再想,不敢再停留,推开那门,向外飞奔而去。
待那秦昭推开门,那屋中早已无人,只留那淡淡清香丝丝缕缕,还有杯中茶水袅袅青烟而上。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轻轻敲了敲屋门,看秦昭怔怔站在屋中,对他说:“刚才有个哥哥跟我说,他朋友在离此地不远的王家。”
左元宗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银子交给那孩童:“你知道路吗?”
那孩童接过银子,点点头。
“快带我们去。”秦昭这才从刚才的失神中缓过来。
那孩童前面带路,秦昭与左元宗紧随其后,那老管家也跟着出去,待进入那屋中,正看见霍冰昏迷在床上,那样子像是中了剧毒。
仔细检查了那伤口,伤口不重,但是那毒剧烈,粘上就会致命,定是打斗中不小心擦破了皮肤,若秦昭此刻再晚来半分,那霍冰的命就没了,秦昭从身上取了上好的解毒药,喂于他一颗。又让老管家安排人将他抬到县衙休养,再看四周简陋环境,那谢雨柔知道自己到来,恐怕现在已经走远了。
左元宗看秦昭不说话:“王爷,夫人她恐怕走了。”
“罢了,不再追她。”说完,一甩袖子,离开那屋。
深夜,秦昭立于屋内,向身后死侍发号施令:“兵分两路,一路先行,如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格杀,另一路追查夫人下落,如有发现暗中保护。”
一连数日不断赶路,前方死侍开道,为秦昭和谢雨柔杀出一条血路。谢雨柔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追杀自己,又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保护自己,每当路中有黑衣身影出现的时候,又会化险为夷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这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直到现在才到了都梁城外。这一日,在都梁城外五十里的树林里,秦昭身披青灰色斗篷,身前,一个青衣年轻人拜于脚下。那人正是前来接应的卫楚,许多日未见,卫楚面容更加硬朗,五官更加分明。
“末将拜见王爷。”卫楚声音朗朗。
“起来吧。”秦昭说。
卫楚再一拜,这才起身。
看那树枝颤颤,不一会,一个身穿深褐色袍子的蒙面人跳出来,摘下面罩,那人正是康复后的霍冰,拱手向前一拜,对秦昭说道:“王爷,那些人已经都清理干净了,此去都梁的路上应该不会再有埋伏。”
“好。”秦昭点头,转身问卫楚:“王妃可有下落?”
卫楚想了想,说道:“就在离此地三百米的一座庙里休息,末将尚未去打扰。”
“带我去看看。”
都梁城外有一座古庙,那庙年久失修,有一处墙壁已经倒塌,秦昭站在那断壁残垣的墙外,正看到谢雨柔那瘦弱身影,一路奔波,此刻那人儿好像浑身乏累,上好天蚕丝的青衣袍子已经破旧,那张秀脸更显憔悴,苍白毫无血色,见她寻了一处空地,垫了一堆杂草慢慢坐下来,喝了几口水,又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半张饼,小心地拿出来,掰了一块放在嘴里,许是那饼放的太久了,又干又硬,她在口中嚼很久才咽下去,又就着那壶喝了一口水,再掰一块放在口中,使劲地嚼着,不知想起了什么,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在那林中古庙里,传出了“嘤嘤宁宁”的哭泣声,又害怕别人听见般,捂住嘴巴,硬是将剩下的泪水咽在肚子里。那声音绕梁而上,传到了秦昭的耳朵里,将秦昭的心狠狠地揪起。那人儿许是哭累了,就在那杂草堆里躺下,蜷成一个虾米状,抱着自己睡去。那可怜的样子,像极了受伤的小动物。
卫楚第一次看到如此的谢雨柔,许多日夜心中压抑的情感仿佛要爆发出来般,双目通红,正要上前,霍冰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臂膀,那眼神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看着霍冰那冷冷的神色,卫楚才知自己恐怕已经逾越了,随即低下了头,还好,永定王并没有发现。
那秦昭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许久许久------
霍冰不知为何,心中也涌出一片酸涩,这一路上,他二人离得是那样的近,每一次禀报关于王妃的下落,明明就已经走的很近很近,可王爷从未有去寻她,只是知道她离自己很近,就在不远处,便不再多问。霍冰知道这是为何,又不甚知道。
良久后,秦昭转过身来,那眼中点点星光,莫要再看他,许是风沙迷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