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看到秦昭在宴席上左拥右抱后,谢雨柔心中再难平复,虽听说塞外行军打仗,身边有几个美女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统领大军的侯爷,将来纳三五个小妾也没什么不妥,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夫君留恋花丛,真真是惊得谢雨柔无法释怀。更何况,谢雨柔不同于一般女子,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其他人一样,将来真的会纳妾。这种心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可知自己被掳一事,可知自己现在生死不明,他心中可有自己这个妻子,不,他没有,看昨日情形,他早已忘记自己已经婚配,他不曾担忧过自己,不曾思念过自己,甚至不愿见自己。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夫人。外面兵荒马乱,当下,待在秦昭身边是最安全不过了,只是哥哥现在哪里,他不是在秦昭账下吗?想了想,还是在此多待几日,兴许就会见到自己的哥哥了,待见到他,自己就能回到都梁,待回到都梁------难道还要回到那侯爷府吗?谢雨柔不知如何,一脸忧愁。
“李大夫。”一管家朝谢雨柔走来。
“张管家,有何吩咐。”
“不敢,左大人说侯爷许是昨夜饮酒过多,头有些疼,请李大夫给开副醒酒的汤药。”
“我这就去开。”谢雨柔收回思绪,既然此刻想不出什么,那还不如好好做自己的行军大夫。
守备府自有药材存储,行军打仗,医治伤兵,各种药材不计其数。谢雨柔的外祖父当年是都梁城数一数二的名医,自母亲嫁来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问药诊治皆是母亲亲自把关,谢雨柔自幼聪明,跟着母亲这许多年,自是学到了不少问诊抓药的好方子。
刚刚秦昭命她为行军大夫,左元宗就将行军药材所放之处一一交给了她。守备府虽有下人,但下人并不多,谢雨柔自知自己已不是什么相国小姐。一时找不到其他人,就干脆自己上锅熬制起来。一个时辰的火候,谢雨柔就熬制了一碗醒酒汤。谢雨柔将那汤汁倒入碗中,就端到了前厅大堂。秦昭正和诸位将军大人议事,谢雨柔端着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驻留良久,许是觉得门口有人,秦昭大喝一声:“门外何人?”
“侯爷,醒酒汤熬好了。”被喝了一声,谢雨柔干脆推门而入。
“放下吧,”秦昭示意,谢雨柔这才看清楚,那满满前堂坐着大大小小的将领官员十几位。看来是有大事要议。谢雨柔不敢多待,放下碗准备离开。转身那一刻,谢雨柔一眼瞥到那堂前巨大的长桌上竟然摆放着一辆木车,谢雨柔不由多看了几眼。
“你认得此物?”秦昭盯着她的眼睛问。
“记里鼓车?”谢雨柔曾在父亲书房的一本书里读到过关于这种器具的介绍,这也叫做指南车,是行军打仗指南测量常用的一种测绘地图的仪器。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小少年居然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你可会用?”秦昭再问。
“略知一二。”谢雨柔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这个小车。她推动那个小车,小车上的木头人就拿小鼓槌敲打一下。她又仔细看那小车轮廓。待研究明白后,说,“这小轮,直径大约有6尺,周长大约18尺,足轮每转动等于车行三步,一里和三百步,即一千八百尺。比那指南针指示方向略差,但是绘制地图极为准确。”看谢雨柔如此清楚的了解这种交战中常用的东西,秦昭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爹爹书房里的书里记载的-----”话刚说完,自觉有误,这才咳了一声,“额,属下是无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无意?”秦昭透过微眯着的凤目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他当然知道这种东西只有在兵书上才会有所介绍。
自知话多必失,不敢再停留,谢雨柔小心翼翼退出了正堂。“属下告退!”
塞外天气多变,秦昭现在手中的地图是很多年前的了,不利于排兵布阵,地形复杂,无法实际测量出地形和距离,听人说这记里鼓车是绘制地图的好东西,随命手巧的木匠将这个制造出来,只是用起来颇为不熟,这物件,只有那行军打仗的兵书上才会有详细介绍,那李寻昭居然能懂,这个医师看来不是那么简单啊。秦昭眯着眼思索了半天,才开始和众将士商议起来。
谢雨柔自知守备府不会待多久,秦昭定还是要回城外的北大营去,没想到时间竟然这样快。当夜,就随着大队人马轰轰烈烈的使出蓟州城,向城门外三百里的行军大营而去。
一到行军北大营,谢雨柔的活就多了起来,数月前收复城池,还有些重伤员伤未痊愈,每日开方煎药忙的不亦乐乎,左元宗看他太忙,就将原来两个行医的大夫交予她,那两个大夫起初并不服气,但看她饱读医书,抓了几个药方竟然能治好几个士兵的顽疾,也开始心服口服起来。谢雨柔看病认真仔细,药到病除,一时间这帐营里竟然出了名,都知道这里有个年纪轻轻的大夫妙手回春,就连周边的百姓也前来求医问药。
这日,谢雨柔刚给士兵问诊完,抬头看那天色已晚,算来自己在这大营之中已经十日有余,自上次在守备府见过杜仲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谢雨柔猜测,秦昭一定是派杜仲前去追查卫楚下落,倘若回到那都梁,杜仲定会调查自己的底细,等到那时自己的身份暴露,自己该如何面对秦昭,杜仲此去到回来,前后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之久,谢雨柔想了想,也许那时候,自己已经离开北大营了。自那日来到大营,谢雨柔就已经打听到了哥哥的去向,原来是秦昭派他去公干,至于去了什么地方,看周围人和左元宗讳莫如深的样子,谢雨柔不敢再追问,想必一定是去办一件极为隐蔽重要的事情。自那日秦昭寿辰之后,在这北大营中,秦昭再无饮酒逍遥,每日具是在帐中忙到深夜。看那帐中各行军将领行色匆匆,谢雨柔感觉可能要真的打仗了。
这几日秦昭彻夜不眠,杜仲每三日回信一封,自那日将丁辉斩杀之后,沿路确是有零零散散的黑衣刺客,杜仲一路斩杀,还尚未找到卫楚踪迹,那哈勒炎与夫人也尚未线索。谢知秋也从前方来报,那信中颇有急色,在哈勒炎账内,尚未发现妹妹谢雨柔的行踪。
这一日,秦昭帐中议事完已是深夜,一联几日均在帐中休息,左翼前锋虎威大将军程远山看到一脸疲惫的秦昭,“侯爷,还是回起居的帐中休息吧。”
“好。”秦昭缓缓踱步走出军营。
刚迈进自己的起居帐内,就见前面的床上坐着一个婀娜艳丽女子,那女子正是月氏国进献的三十名美女的之一。
看到秦昭走进来,那女子扭动盈盈细腰,“侯爷,让奴家为你宽衣吧。”
“你怎么在这里?”秦昭凤目微怒。
“奴家看侯爷这几日辛苦,所以斗胆进入了帐中等候侯爷。”那一双媚眼横飞,妖妖娆娆的身段,直看得秦昭欲火上身。
他知道,负责秦昭的贴身护卫除却卫楚之外,还有那右翼带刀侍卫霍冰,那丽人即能入得帐中,想必是霍冰有意放之,又想必是那左元宗有意授意,左元宗那个老东西,秦昭虽心里暗骂,但也颇为受用。秦昭站在床前看着那丽人将自己宽衣解带之后,就将自己那粉色纱裙一一褪去,只留出那粉红色的肚兜来,那丽人眉目含情,纤纤玉手勾住那秦昭的脖颈,就将那娇唇贴了上去,秦昭只觉腹中一阵火热,一把抱起那丽人滚上床去。帐中烛火摇摆,哔哩啪啦作响。
不知何时,那原本只有两人把守的账外,多了一排死侍。
第二日清晨,谢雨柔刚刚起身,那左元宗就找她而来,“左大人何事?”
以往这事都是左元宗找另外两个大夫,现既然谢雨柔已经负责行军诊治,那自然就找到了她。
“李大夫,可能否熬一碗避子汤送入侯爷账内。”为掩饰尴尬,左元宗象征性的干咳了一下。
“避子汤?侯爷要喝吗?”谢雨柔疑惑地问道。
“额,不是,李大夫,你还是熬一碗送过去,去了就知道了,记住,一定要盯住那人喝掉方可。”左元宗不愿多谈,但是最后那句话却不容有异议。谢雨柔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左元宗之意,小心将那汤药熬好,端着走到秦昭账外,那账外霍冰把守,目光清冷,但看清来人,自动闪身让出。
谢雨柔端碗而入,只见那秦昭卧床上,一芊芊人影斜躺在帐中,红纱帐暖,那丽人白嫩玉臂垂于账外,生生亮灼了谢雨柔的双眼,谢雨柔愕然不已,待看清楚情形,顿时怒火攻心,头“嗡”的一声,栽到在地,那碗四处碎散,汤汁撒了一地。
听到声音,那帐中丽人惊得一醒,那霍冰迅速掀帘而入。
不敢去看那帐中人,霍冰扶起谢雨柔,“李大夫,你怎么了?”
谢雨柔大口喘气,冷汗潾潾,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挣扎起身,“我无事,待我再去熬制些来。”
“李大夫?”霍冰关切,扶起谢雨柔,谢雨柔神情恍惚地推开霍冰,喃喃地说,“无事,无事,我再去熬些来。”就这样踉踉跄跄走出账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翠鸣山上,一青衣布衫少年极目远眺,刺骨的风呼啸而来,吹得少年衣襟烈烈,山这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听着那驼铃从耳边走过,谢雨柔心寒如冰,痛彻心扉。
他果真不喜于我,他果真不喜于我。我为何要来这塞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封信函吗?不是,也许还是想要弄清楚那个真相,现在,那个真相我看到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哥哥,你在哪里,哥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该走了。回去,再也不回那侯爷府里,再也不做那侯爷夫人。这塞外可真美,那天地广阔,那山高水远,我还没有待够呢,我还没有看够那风景,爹爹,他日我们一家四口就在这塞外安家吧。
离青衣少年不远,霍冰目视少年,驻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