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汤超在暹罗的调查
四个月后，出使暹罗的天朝使节汤超收到兄长鸿胪寺卿汤品的家书。他们兄弟四人，二哥务农，三哥经商，他和大哥都中了进士，供职鸿胪寺。这个衙门地位不重要，官职也很难提升，但他却如鱼得水。在鸿胪寺，可以广交朋友。奉旨出使外藩，别人视为苦差，他却欣然前往，为的是可以周游四海，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所以，他以班超为楷模，自改名字为汤超，字定远。此刻，他坐在专门招待天朝使者的馆驿中，打开兄长的来信，看了起来：
“四弟如唔：
前者傣王进京朝觐，交游甚广，随从众多，吾弟想已知晓。近京中偶见佛牌一块，疑似傣王或其随从与我朝士大夫唱和而相赠与。望吾弟亲自代为详查，务必弄清原委。此系皇太子殿下交办，至要！至要！千万谨慎，勿为外人知。千万！千万！
京中近日无事。皇太子大婚已毕。婚礼甚隆重，唯不甚热闹。愚兄长鸿胪寺，接待各藩国使节，躬亲盛典。皇太子面色凝重，略不见喜色，似与己无关。太子妃乃冯相之女。对手转为翁婿，朝政波谲云诡，暗流涌动，深为可虑。然大局已定，天下归心矣。吾弟更需精心此事，方无愧于来日之新君。书不尽言。珍重，珍重。
又，佛牌装于一小木盒中。随信一并送到。”
汤超拿起桌上的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面暹罗随处可见的佛牌。汤超对佛牌颇有研究，他举牌在手，仔细打量。这面佛牌看似普通，实则不一般。这枚是“人缘鸟”采用很特别的圣料做成，尤其是花瓣。按规定，要由一百零八种花瓣制成。周围镶着宝石。特别加持了法门古老心法成层加持，有增强人缘、增加说服力的功效。能增强人的财运和人缘，带来尊贵的气场。傣王应该不会将这样的佛牌赠人。应该是他身边的人。这样价值连城的佛牌也不会是普通的随从能有的。他心里盘算了一下。高级贵族里，这次跟随傣王的共有二十人。嗯，应该就在这二十人之中。
“来人，”
跟随他的老管家汤和进来，“老爷，何事？”
“那套景德镇官窑的茶具还剩几套？”
“老爷，还有两套。”
“拿出一套包好，我要去拜客。”汤和答应着，退下。汤超又从书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织锦缎作衬，整齐地摆放着一块块佛牌。他拿出一块，将哥哥寄来的那块放了进去。合上盖。汤和也准备好了礼物。主仆二人出了门，直接下了台阶，来到大运河边，坐上了船。汤超站在船头，心旷神怡。他真的很着迷这个城市，这条运河。每天一大早，天刚刚亮，河里就满是蚱蜢小舟，载满了鲜花，慢慢划着，四处叫卖。汤超刚到时，天天坐着船，来看卖花，一次就买下五条船的花。放的驿馆到处都是。此时已经过了早市时间，船上载满了各种蔬菜、水果，五颜六色。孩子们顶着大荷叶当草帽，慢慢划着船，叫卖着着自家的蔬菜和水果。汤超又忍不住想买，他实在太喜欢那鲜艳的色彩了。汤和赶紧拦住，“大人，回家时再买。”这条河上的小贩们都认识这位天朝上国来的使者，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和这儿的人，故而对他也很友好。
“大人，我把船划到您家里，把菜和水果给您送到屋里去。”一个机灵的小男孩叫到，又有两个附和。汤和来不及阻拦，三只小船就箭一样飞走了。汤超哈哈大笑。就在汤超的笑声和汤和的埋怨声中，船靠岸了。岸上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占据了长达半里的码头，规模仅次于暹罗王的大皇宫。这是国王的叔叔差猜亲王的宅邸。这位亲王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是商人。暹罗的佛牌生产被他垄断了。他在天朝还有很多买卖。跟京城的达官显贵有很深的交情。他一力维护朝廷和藩国之间的和平。在天朝和暹罗的关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每位天朝的使节都跟他交情莫逆。汤超更是跟他成了忘年交。彼此往来，不用通禀，随到随见。
“天使大人，欢迎。”王府的管家躬身在码头相迎。
“老管家好。”说着回身，汤和递上一个小包，“老管家，尝尝我们中原的鼻烟。”
“多谢大人。”老管家双手合十。
进了大厅，亲王已在等候：
“定远，好久不见了。”亲王六十几岁，梳着辫子，手里拿着水烟袋，身穿筒裙。汤超到暹罗样样适应，唯独服装，他真看不惯男人穿裙子。所以一直保持着中土衣冠：
“王爷安康，”他也双手合十问候。
宾主落座，“定远，这阵子在忙什么？”
“朝廷派人护送傣王回来，晚辈一直忙着招待他们，这不刚刚走干净。”汤超说道：“知道王爷纳了新宠，不敢打扰。正好，家兄派人送来了上次提到的东西，就赶紧给王爷送来了。汤和”
汤和赶紧上前，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王爷，这是御窑新烧的青花瓷茶具。晚辈知道王爷最偏好青花瓷，所以，就像朝廷申请，专为王爷烧造了一套。”
老亲王两眼放光。天朝御窑瓷器是无上珍品。国王专门辟出一间宫殿收藏官窑瓷器。他也有间收藏室，专门收藏官窑瓷器，但都是装饰品。像这样极品的日常用具还是第一次见。
“定远，太谢谢了。这让本王何以报答啊？”
“唉，前辈，如果要谢，就谢皇上和皇太子吧。”
“噢，这事还惊动了皇上和皇太子？”
“是这样。前辈，皇太子今年大婚。皇上命御窑专门烧造一批贡品。家兄呢，就跟皇太子提，能不能给王爷烧一套，皇太子欣然应允。主要是王爷的名气太大了，朝廷里谁都知道王爷对古董、瓷器是非常的精通、热爱。”
“原来如此。我还真要谢谢陛下和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前年见过了。天纵圣明，天纵圣明啊！”
“王爷的贺礼皇太子已经收到了。皇太子也要晚辈再次转达对王爷的谢意。”
“应该的，应该的。等皇长孙诞生，我一定亲自进京道贺。”
“王爷想的可真远啊。”说着，两人一起大笑起来。气氛非常融洽。
“王爷，晚辈今日上门，还有件事请教。”说着，拿出那个装着佛牌的盒子：
“王爷，您知道，晚辈有个爱好是收集佛牌。您给鉴定一下，这些佛牌怎样？”
老亲王认真地看了起来。
“定远，这个是大成王朝时期的，珍贵。这个掩面佛，不适合你们，只管收藏，不要佩戴。”汤超连连点头。“这个药师佛可以，你们也可以带。能带来好运。不过，同房时不要带。”
“晚辈只是收藏。”
忽然，老王爷盯住了一件佛牌，正是那个人缘鸟。
“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家兄寄给晚辈的。他知道晚辈喜欢收藏，他说在京里见到有人在卖这个，就买了下来，送给晚辈。”
“这个混小子，居然把它丢在京城了？”
“王爷认识这个佛牌？”
老亲王回到椅子上坐下，
“这是我让人做的。专门送给罗凤殿下。”
“就是国王陛下的侄子？”
“是啊。他祖父是我的堂弟。去年他生日。去庙里烧香，将香灰装回来，求我为他做个佛牌。我还特意给他镶了八颗翡翠。所以我一看就认识。”
汤超点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去年凤殿下曾随着傣王进京，肯定是他把这个佛牌送给京里的某个人了。有了线索就好办了。
“这样吧，既然是凤殿下的佛牌，那不如物归原主。千里迢迢，就像又见了故人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定远。佛牌送出去是不会再收回的。这就等于是把人家的好运抢回来一样。”
“领教领教。”事情已经办完。汤超又略略交谈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到了凤殿下那里就简单了。
“这个梦月，她怎么能把我送的东西给别人呢！”他气愤地说。
“殿下，梦月是谁呀？”汤超乐呵呵地问。
“就是瑞香搂的梦月姑娘。”
“殿下第一次进京，就认识了瑞香搂的姑娘，艳福不浅啊！”
凤殿下点头：“等我有机会进京，非找她问个明白！”
“那殿下可得抓紧，过几年她可能就不是头牌了。”
“那才称我心意呢。”
汤超回到家，赶紧修书，将调查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兄长，连同那块佛牌一起，派专人送到京城兄长家。汤品看了，不敢稍停，赶紧将信和佛牌包好，亲自送到曹吉祥家里。曹吉祥见了大喜，连声称谢：“贤昆仲立了一件大功。我这就禀报皇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