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在那个位面都是如此。更何况沃林兰德,在这个高等位面上,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复苏,就连永不停歇的战争,都在这一刻稍稍平缓。
这也是唯一一个出现四轮完整弦月以及清晰的出现九天明星的季节,平常中那颗永远都隐藏在天空彼端的紫极星,只有在初春的前三天里会出现在沃林兰德的天空。
大部分人都对这颗天星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毕竟身在底层,连温饱都要每天辛苦才能勉强得到的他们,没有空闲也没有必要关注这些天像,就如他们不在乎大陆上层的战争胜负,因为无论谁胜谁负,该交的赋税还是一个铜币都不会少,与其有空担心那些奇幻的天像,还不如担心担心田地里的麦子。
然而在一小部分的人眼里,那抹暗淡的紫金之色,是美丽,是收获。这三天,更是整个沃林兰德年最美好的三天,因为紫极星的回归,意味着整个沃林兰德年最狂欢的三天。
两万多年前的一位强者,从紫极星上的光辉得到启发,创立了人类最初的帝国,那三天即为开国大典,后来兴起的国家都继承了这个传统,只是时至今日,这三天已经被正式命名为命运之夜,在光辉落下后的夜晚,各种超大型拍卖会,贵族间的豪华酒会,贵妇人之间的交际舞会甚至历史上许多关键的重点条约,都在命运之夜签订,以表对最初的王者的尊敬。
这是整个沃林兰德的新年。
虽然这和处于最下层的男孩没有什么关系。
他一无所有,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抹暗淡却又耀眼的紫金色,每年的命运之夜,都是男孩属于自己的小小的新年。
即使因为命运之夜瑰丽的余波,孤儿院的孩子们也会分派糖果和零食,但那会经过大人的层层剥削才到孩子这里,剩下的,也只比平时的餐点稍许豪华的零食。
男孩懂事之前,只有一个代号,那是一个每个孩子都会有的独一无二的号码,但是那个号码,也只有在发放食物时才会被一个一个提到。
男孩七岁,那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他想要一个名字,不知为何,他就是他就是有那样的渴望,那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渴望,他渴望有一个别人一出生就会有的东西,他渴望的是,一个他没有,但一定会是别人给予的东西,一个一定会是伴随一生的东西。
于是他就有了名字。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过去曾经听过别人偶尔提起过的单词,也许是他自己从哪里看到过,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命运之神的一次小小的玩笑,从天赐予小小的男孩这个名字,因此,男孩就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帕洛。”男孩轻轻的念出这个词,他轻笑,七岁那年的命运之夜,男孩第一次有了名字。
帕洛十岁,依旧是命运之夜,依旧是一些穿着高贵的没见过的人来到孤儿院,男孩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是圣教会的见习牧师和巫女,或者更上一层楼的老爷们,他们来,无非就是要选中一些人,带去教会,加入侍奉神的末席行列,孤儿院里的男孩女孩,都无比期待和向往着这一天,如果在十二岁成年的那一天还没有工作的话,就会被赶出去,毕竟这里也不能供他们白吃白住到老死。所以那些以及到了年龄的孩子,都在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虔诚和顺从,聪明一些的女孩子则会稍稍露出自己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向一些男神官偷偷的暗示。看他们那渴望而又急迫的表情,如果不是剩下的仅存一点点理智,恐怕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前跪地伏倒舔他们的鞋底以示对侍奉神之人的无比尊敬和向往之情。
今天到来的是由三位巫女带队,以及一小队全副武装的骑士护卫着他们。
看来那些女生的期待彻底落空了。男孩淡淡的想着。
男孩不是没有见过巫女和骑士,但是这些人有些不同,男孩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看穿他们和以前来的人之间实力的差距,但从另一个方面——他们的衣装铠甲,手持的长杖和武器上,可以感觉到浓浓的金币的味道。
高级的魔法装备,不是久经沙场的强者,就是某个大家族的关系子弟,男孩如此判断着。
巫女们一面分发命运之夜的馈赠,一面拿出一个光明之神的徽章,激发神力,在一个个孩子面前,让他们把手放在徽章上,让他们说看到了什么。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说出一些庄严的词汇,或者曾经被选中的人所说过的词汇,男孩看着他们那蹩脚的演技,只觉得好笑,连他都看出来他们身上毫无光辉闪耀的点,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唯有他们自己坚决不肯承认罢了。
三位巫女测试了一圈,选出了两名稍微有一些的资质的孩子,就在其他两位巫女眼神中闪过失望之色时,为首的巫女看了一眼在她们的视线角落,一个像是冬天里盛开的雪莲花般独立存在的男孩。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费解,她看了看那个男孩,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普通的孩子都围着她们转,唯恐抓住那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神情,只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疲惫。
她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望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罕见的碧绿色的眼瞳,美丽的像是一汪碧泉。
“我的名字是安娜,你呢?”巫女安娜自从进入孤儿院以来,第一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男孩看着安娜的眼睛,片刻后他主动避开视线,他轻轻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帕洛。”
“帕洛?很好,这是个很好的名字。”安娜伸出手,手心中有一个闪亮的神徽,她看着男孩,“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男孩不去看那个神徽,一方面他非常向往那美丽的光,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讨厌那璀璨的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都来自他的本心,没有哪一种是对哪一种是错,虽然每次总是那黑色的感情略占上风。
虽然这次也不例外,但现实总是不由得他做选择。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巫女手上,盖住了那个神徽。
霎那间,只有三个巫女才能看得见的璀璨光芒闪耀了整个大厅,以男孩为中心就仿佛再现了一轮太阳。三位巫女似是产生了幻觉,那是一位光辉圣女级别的大人物站在自己面前,全力释放着神力光芒,给予她们教诲。
那光芒只持续了短短片刻,男孩把手收回,淡淡地说:“我看到了许多。”
三位巫女的震惊持续了好一会,最后男孩说什么根本不重要,那闪耀近一方天地的光芒,已然证明了一切。
她们不知道的是,男孩并没有全力催动体内的那股白色心情,仅仅只是一闪而逝,那光明的意念,造就了那璀璨纯净至极的神力光芒。
本来找到天生圣女级别的天才是绝佳的功绩,她们都可以借此连升两级,甚至运作的好的话,三级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是仅次于大神官首席的位子。更不必说神赐予的天赐了。
她们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然后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男孩,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男孩,可他的天赋之强,以至于把他带回教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一考虑到违背教皇的命令的后果,就令她们生生熄灭了这片不该有的野心。
“很好,你跟我们走吧。”安娜轻轻的说,拉起男孩的手,柔和地对他说,“跟我们走,我们会带给你一片新的世界。”
男孩顺从的点了点头,安娜轻轻一笑,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一个吼声打断了他们,男孩和安娜同时回头望去,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疯了一般的扑过来,他过了这次没被选上,就会被赶出去,因此刚刚拼了命的讨好巫女,希冀自己可以得到认可。
“我也看到了很多,刚,刚刚只是不敢说而已,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真的有很多!带我走,带我走吧!”
那个男孩疯了一般向他扑来,眼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就这个话不多还有点木纳的小家伙会被选上?那是应该属于自己的名额,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名额!
他怨毒的内心现在只有一个声音,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那个位置就是属于自己的。
巫女眼中一片冰冷,身后一位骑士哼了一声,那一记轻哼,像一记重锤般敲在众人的心头,让人心中一颤,剑未出鞘,连着鞘拍在了那个飞扑过来的男孩身上,男孩瞬间就被拍飞,越过十余米的大厅,撞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哼,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你就不要再当这个院长了。”一位巫女用一种冰冷至极的声音,对着在后面唯唯诺诺的院长说,院长立刻面如土色,连连说是。
男孩年幼的心里发生一次震动,那不仅仅是武器自身的重量,还有那精湛至极的手法,确保刚刚好不取他性命的控制力。先前他还以为是二者之一,现在看来,是两者皆有。
那位骑士没有下一步动作,收回剑,回到小队里,与其他队员融为一体。
男孩忽然觉得周遭气氛变了,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几年后的他才知道,那是一种站在一群大型食肉动物中间,被虎视眈眈的感觉。
那是一种颤栗的感觉。
那个大男孩之后就再没有遭到阻拦,安娜带着他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而其他两个被选中的孩子上了另一辆普通的马车,在下一站,他们就会被送往不同的地方。
其实男孩说了谎,严格来说也不说谎,男孩说他看到了许多,这句话没有说谎,只是他选择了隐瞒。
男孩的确看到了许多,在接触神徽的那一刻,男孩眼前也是一片光明。
他看到了满天灿烂的星辰,那之中,一颗紫金色的星辰,眨眼般闪烁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