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当了状元郎?那一定赏了很多钱吧,我借你的银钱一定还的出来吧?”
林附舔着脸伸手讨要,见孙渐清一声不吭,脸色微微尴尬,索性摆出地痞流氓的嘴脸,恶狠狠道:“不会没钱吧?堂堂状元郎欠债不还,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抢血汗钱啊!”
孙渐清听他越说越离谱,慌张的朝门外看了一下,见无人偷听方才放心,只可惜门已经碎了,连关门的可能都没有,只能求着林附轻点声,
“林兄林兄,你且轻点声,容我辩解一二,细细道来。”
“京城荣华之地,陛下赏的不过白银百两,我同一房东交好,屋子租我便宜,我便一次性交了三年的房钱,把陛下赏的花的干干净净。”随后他又偷笑两声,“我见陛下赏的官银,便去钱庄多换了几两散银,嘿嘿嘿……”
林附看着眼前的憨皮气得头晕目眩,懒得再说什么,不客气道:“那钱呢?我不介意先拿一点回来!”
孙渐清在满是皱褶的官袍中翻找两下,掏出二两碎银,理不直气也壮的敲在桌上。
“就剩这么多了……”
“你都花哪去了?”
“嘿嘿……”孙渐清面容纯良,意图蒙混过关,“就……就……”
“就什么!”林附一拍桌子,要债的不凶一点欠钱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哎呀……就是我见同僚包子可口,价钱不贵,便把多出来的银子给他,包了今后的一日三餐,直到用完为止。”
“那么,包子好吃吗?”
“好……好吃。”声音越来越弱。
“你吃好吃的……”林附凶神恶煞,“那我的钱怎么办!你给我说清楚!”
林附盘腿一坐,今天他到要看看,这个敢跟他借钱,跟皇帝讨价还价的书生,究竟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屋外一阵嘈杂,大理寺卿上了年纪,年近花甲早就说安享天年的年纪,可他仍身居岗位矜矜业业,为东嘉国尽些一份绵薄之力。
说到底,也是老来无事干,反正太平安定,不如呆着喝喝茶,领些微薄俸禄。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当官几十载,还有人敢在法司院里搞破坏。
听到通传后立马火急火燎地一路小跑过来,待看到门案惨状,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挺挺倒下去。
一扇御赐的红木精雕大门,成了遍地碎屑,在清风中烟消云散。
大理寺卿眼前一片光亮,隐约看见了嘉瑞帝的背影,痛哭流涕:“先帝啊!陛下啊!老臣罪该万死未能守住您的恩典啊……”
万死难辞其咎是应当的,但罪魁祸首也是要抓的,老寺卿哆哆嗦嗦站起身。
“贼人出来!”
在林附目光逼视下,孙渐清硬着头皮走到老寺卿面前。
“孙大人!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三朝不知从何处蹿出来,解释了一番:“那踹门的是孙大人家里人,见他呆里面许久未出,又无人响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只能踹门。”
“家里人!”老寺卿和孙渐清异口同声,两人眼里皆有疑虑。
老寺卿是想:这小孙我当初可问过,说是父母双亡,独自上京求学,我才租了房子给他,现在家里人来了,不会同我把银子要回去吧……
孙渐清想:林兄竟把我当成家里人,让人好生感动!可这责任,实在是我等当不起的,还是让林兄自己……咦?林兄人呢?
屋里黑漆漆的,只剩堆满地的卷宗书籍,哪还有林附的踪影。
老寺卿不愧是做了多年的法司务长,双眼垂沉却仍然清明,被人搀扶着进屋,一进去便嗅到了不对头的地方。
他缓缓问道:“孙大人。你拿这么多卷宗做什么?”
孙渐清道:“大理寺乃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孙某只是想多瞧点案卷,多读点书,好尽快上手。”
老寺卿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回答,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交代:“作为大理寺丞,动手实践始终比只会读书的好。你看,就是因为你不出门,才会让人来找,你不答应,别人才会担心你因而踹门,最后导致先帝御赐之物毁掉。”
老头年纪大了,思路却清晰的很,来来回回絮絮叨叨,中心点题就是这责任得孙渐清来担。
“这两个月,卷案房你还是不要进了!”
孙渐清顿时面呈缟色,宛如披丧。
等人散尽,孙渐清苦闷地叹息道:“林兄,这回你可把我害苦了……”
第二日早朝,老寺卿跪伏在地不肯起,愿意交出孙渐清听候发落,没曾想皇帝哭的比他还厉害,说先帝昨夜托梦于他,这一块木头让卿家操碎了心,才会在花甲之年不能安享天伦之乐,红木碎,卿家可以安心辞官归田,怡享晚年。
老寺卿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晓得这怎么就扯上他了。
可没办法,座上那位年纪小心思却多,话里清清楚楚让他辞官,还是用先帝的名义,他这木刚碎就托梦,先帝在下面是太闲了怎么着。
大理寺卿辞官回乡的消息朝后就传到各部耳朵里,张三朝一个大理寺少卿,啥事儿没干就升了官,连带着一众人都有些恍惚。
“没想到啊大兄弟。”张三朝戳戳孙渐清,这个东北口音的小白脸表情一点也不带掩饰,“这不会是你计划好的吧?”
孙渐清满脑子都是这憨货能当大理寺卿?这样子别把案子搞错了就谢天谢地喽!
“王大人三朝元老,年岁已高,霸占着位置不放,已经让皇帝注意到了,离开是迟早的事。皇帝不过是借这件事,直接说出来罢了。”
“哦~原来如此。”很明显这人根本不在意这事,“我爹给我取这名字的时候,也是想让我当官,连任三朝……嘿嘿嘿!”
“是么,恭喜你,目标接近了。”
“可我当时考不上。”
“考不上?那你这官怎么来的?”
“我跟你讲你可别跟别人说……我买的!”张三朝偷偷摸摸左顾右盼,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买的?!”孙渐清震惊。
“不过我爹当时只是想给我买个八品小官,谁知那一年有个寺丞突然离职,就由我顶替了。”
孙渐清:…………这才是真正的气运吧,有钱能使鬼推磨,羡慕不来啊。
“那为了庆祝张寺卿委任,可否把我家大人之前存在您那的十几两银子还给我们呢?”
林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开口就是要钱。
“呦!这不是那个小兄弟吗?”张三朝眼睛左右转了一下,嘿嘿笑道,“这钱给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门阀修缮……不是还要银两的嘛!”
孙渐清满怀希翼的目光瞬间颓然,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林附跟在后面,一句一句小声说道:“你可别真把他当憨货了,能买的到官职说明了他的家底,可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即可证明他的能力。”
孙渐清停下脚步,转过去细细听说。
“这里哪一个不是人精样的,他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提拔他时未有一人反对,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孙渐清表情沉默,一语不发,异常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亮。
“林兄,你究竟是什么人呐?”
林附看了看天,问道:“新官上任,欢喜交加,我们偷偷溜出去,一定不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