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八点,我被狮子神依喊醒,此时的她已经自觉地换上拖鞋和围裙,并将菜品端到了茶几上。眼前的大骨汤香气扑鼻,可尽管如此,我依旧没有动口的打算。
“你做的?”
“是,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这不是远东的料理啊。”
“我认为到了信歌市就需要入乡随俗,况且远东的料理很有可能与您的味觉发生冲突,我不会让那种意外发生。”
“我对食物没那么挑剔啦。”
话虽如此,今天中午在医院吃的盒饭确实不太令人满意。
我紧盯对食物抱有认真态度的狮子神依,就算她是陌生人,也不能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就在这么思考的同时,我用勺品了品汤的味道。
“嗯。”浓郁的汤汁中不含多余的杂质,味道确实比想象中要美味,“你的厨艺蛮不错嘛。”
“一般水平,让巩圭大人见笑了。”
“你别这么拘谨,我是真的在夸你,大骨汤对我这种伤员而言可是大补啊。”
“巩圭大人,恕我多言,您的伤势真的没问题吗?”
这位异国少女在神情中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我认为她表现出来的担忧并非演技。
“这种程度的伤势,一周大概就会恢复吧。”
“巩圭大人!”
狮子神依猛地跪在地砖上,向我叩了一头。
啊,这大概就是土下座吧,仔细想想我既不是什么大人物,她也没对我做什么错事,为啥要唐突地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
难道说,这家伙在汤里下了毒?
“对不起,都是我保护不周才致使巩圭大人受到伤害,请您赐予我相应的惩罚。”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呃......你说要惩罚,但我什么惩罚方式都想不到啊。”
“既然如此,那鄙人只能以死谢罪!”
只见她撩开长裙,将绑在大腿上的小太刀拔出。无需多言,单看那柄刀的金属光泽就知道是上等好货,所以我敢肯定——用它自杀会很顺利。
“别别别,我可没叫你这么做!”
看她一副严肃的架势,我怀疑在下达命令后,她真的会遵从指令照办。
“请您放心,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真的这么做,如果在任务还没完成的情况下就自尽的话,在上的祖宗也不会放过我吧。”
又是玩笑,但看架势又不得不令人怀疑她说的是不是假话。
“看到陌生的女孩子在自己家中自杀什么的,谁会信这种鬼话啊,一个搞不好我就会被当成杀人魔蹲进局子里面去了,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挠挠头,觉得这种以性命作为要素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反正,我受伤跟你没关系,你也不必愧疚,倒不如说我还很感谢你救了鸾,这么说起来,我还可以给予你一点小小的奖励呢。”
“奖励......么?”
“没错。”我重重点头,“就是奖励,当然,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啊,什么让我给你一万块钱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了。”
“那么,巩圭大人。”她深吸一口气,应该是在内心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请您答应我的无理要求:我希望您能直接称呼我的名。”
哈?我的第一反应是“就这样?”不得不说,这位异国少女的思维确实和我们这边的正常人有很大不同。
“也就是说,不带上前面的姓?”
“嗯。在我们的家族传统中,直呼姓氏的都是敌人。”
“这算什么规矩?”
“当然,如果巩圭大人喜欢,怎么称呼都可以。”
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让人很难回答。
“呃,假如我喊了你的姓氏,不就会成为你的敌人吗?”
“的确如此。”她略显为难地点点头。
“你不希望我成为你的敌人吧。”
她再次点头,这一次的力度明显比上次大。
“那好吧。”
面对异国少女的请求,我不得不在内心妥协。放下碗筷之后,我在迟疑片刻后喊出她的名字:
“依。”
声音不算大,但我觉得足够清晰。
“这样够了吗?”
“嗯......”
她低头颔首,沉默不语。我想她或许是太过兴奋,所以连应答的想法都随着内心的欣喜一起烟消云散了。见她不说话,我用筷子在碗口处敲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头,遮掩不住挂在嘴边的笑容。
“那么相对的,我希望你在称呼我时不要加上‘大人’两个字,当然,对话的时候也不要说‘您’,用‘你’就好了。”
面对我下达的又一个指令,她倍感疑惑地瞪大双眼,看来对她而言,和自己的上级交换条件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为何?这样就不能向外人传达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容易造成误会。”
“假如真的传递了这层信息才更招人误会。”
没错,“大人”这个称呼已经和现代社会完全沾不上边了,看来从小在外国长大的她根本就没明白这个事实。
“反正,‘巩圭’两个字就够了,这个名字读起来既不拗口又很简便。”
只有在称呼方面,我对自己的姓名抱有充足的自信,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谁给我取的名字。
“我了解了,既然是您的直接指令,我就必须遵守。”
她深吸一口气,憋了许久才肯开口:
“巩......巩圭。”
“嗯,就是这样。”我向她竖起大拇指。
“总觉得,这样做很不尊敬你。”
“我们是同龄人,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尊不尊敬的。”
我端起碗筷继续吃饭,她也从地上起身。
“话说。”我拿起遥控板调换频道,“你今天干脆就住在我这里吧,反正房间有空的。”
“诶!”
她叫了一声。
“意......意思是要让我与你同处一室?!”
看得出来她很慌,还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狮子神依突然激动起来,然而就算用语言直抒内心的情绪,她也没有用动作浮夸地表现出来。从头到尾都很矜持,哪怕面对预料外的事情也能压抑住爆发的情感,果然在这方面,她跟鸾有相似之处。
“依,狮子神里是什么?”
听到唐突的询问,狮子神依楞了一下,她的目光闪过一丝不解。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必须确认,你为何会接近我,还有,你到底是不是战名苑的敌人。”
“巩圭大......巩圭,我接近你是因为你是吾等的王,就是这个原因,也只有这个原因。至于第二点,我不是战名苑的敌人,但狮子神里......就说不准了。”
“你是不是敌人,就看与不与我有关,没错吧?”
“是。”
她爽快的承认了。
“这样就好。”我吸了一口汤汁,吮吸的声音在客厅里极为清晰,“你不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可以痛快地把杀人魔的事件告诉给你。”
“杀人魔?是指今天伤害到你的那个家伙?”
“没错。”我在应答的同时刨了两口饭,“毫无疑问,那家伙是异常,我想你也看出来了。”
“异常?”狮子神依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
“嗯......光提这两个字好像起不到作用啊,你坐我边上来,我仔细跟你讨论讨论。”
她一脸茫然地坐到沙发上,打算听我娓娓道来。
“你今天是用什么方法打败那个家伙的?”
“弹指。”
“啊?”
“就是很普通的弹指,没想到那家伙没有我想象中耐打。”
“那个,你没使用其他,比如说异常能力之类的?”
“没有,再说对付这种程度的敌人,根本不需要用到体内的那重力量。”
那重力量?我眯起眼睛,果然这家伙隐瞒了一些东西,看来她轻易把杀人魔打翻在地也跟这个有关。
“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击伤你的那个家伙根本不是异常,我从他身上没看到任何与异常相关的事物。”
怎么会?那按照狮子神依的说法,他那超出人类范畴的肉体力量和可以随意变换的外形,难道不是属于异常的力量?
“不过异常确实出现了,就在我将那家伙压在身下的时候。”
“也就是说,那些向我们冲来的旁观者是异常?”
“不,那群行人受到了控制,他们不是异常,而是受异常牵连的受害者。”
果然如我所想,他们是被控制了才会冲上来阻止我们,借此给了那家伙逃跑的时机。既然猜测没错,那么杀人魔就存在共犯,很多疑点也可以做出相应的解释。
但是,鲜警官刚才告诉我的四个疑点还没有解开,我需要进行深度推理,关于杀人魔的思考不可能就此止步。
“狮子神依,你推理能力如何?”
“实不相瞒,鄙人从小接受侧重逻辑的教育,简单的推理难不倒我。”
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我在内心笑出声。实际上我能看得出来,狮子神依跟我是同类,我们都是遇上难题不会松手的类型。
就是因为这样,原本无趣的事情才会往有趣的方向发展。
“那好,我们来玩‘游戏’吧,期待你能做出漂亮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