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客跟着马大快速来到学堂门口。前来吃饭的章家集村民已经排成了长队,马大拉着刘客站在了队尾,不断有人赶来,排在刘客身后。奇怪的是,还有很多村民,端着碗,吃着饭,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排队。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学堂吃饭的啊!”刘客看着围观的人群恍然大悟的感叹道。他刚说完,排在他身前的几个村民,扭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那当然!只有疍人可以!”马大骄傲的拍着胸脯说道。听到他的话,前后几个村民脸上都露出自豪的笑容。
刘客不明所以的开始观察正在排队的“蛋人”。长长的队伍大概有一百多人,其中不仅有青壮男丁,还有妇女老人,甚至有人抱着还未断奶的婴儿,甚至还有卧床不起的病人,被人用担架抬着。
“这大冷天的,就为了吃一顿饭?”刘客看着前面队伍里躺在担架上,盖着厚厚棉被的老人,疑惑的问道。
“当然了,你以为呢?”马大习以为常的反问道。
“那至少,夫子应该让人把饭食送到他们家里呀!”充满人文关怀的刘客说道。
“送到他们家里?呵呵,那他们家人估计就不舍得让老人吃了。”马大冷笑着说道。
“不吃能干什么?”
“卖啊!”马大小声说道。
“卖?这能卖多少钱?”刘客越发疑惑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马大向刘客神秘的一笑,然后踮起脚尖望向学堂门口。
刘客顺着马大的目光看去,一队村民,在章夫子的带领下,抬着一口大锅,从学堂中缓缓走出。
村民们用力将硕大的铁锅,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木架子上,然后默默散开。章夫子缓步走上前,伸出双手一把将锅盖掀开。
一股浓烈的异香,从铁锅中冒出,冲着刘客扑面而来。刘客瞬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全部张开,像一张张饥饿的小嘴,贪婪地吞噬着浓郁的香气。
他仿佛泡在温暖的海水之中,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异常舒适。犹如一场惬意的梦境,让人迟迟不愿醒来。
突然,刘客感到怀中黑色石头发出阵阵凉意,将他从迷梦中惊醒。他缓缓看向四周,所有人,依旧满脸幸福的沉浸在香味之中。
“嗡……”一声巨响,将大家惊醒,将提前醒来的刘客吓了一跳。
“嗡……”又一声巨响,刘客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章夫子正在撞学堂门口那座大钟。
“嗡……”三声响后,章夫子提起一个大铁勺,走到铁锅边,高声喊道:“开饭!”
刘客不由自主的推搡了一下,正站在他面前的马大。他的身后也有人在推他,整支队伍都躁动了起来。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壮汉,他双手捧着一个盆一样大的巨碗,激动地看着章夫子从铁锅中挖出一勺浓浓的粥,倒在他的碗里,连碗底都没有完全淹没。但章夫子丝毫没有再来一勺的打算。
壮汉深深地看了章夫子一眼之后,快速走出几步后,然后站定,一抬头,将碗中的粥,迅速倒进了嘴里。咽下之后,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他将脑袋扎进巨碗中,视若无人的舔起碗底。
刘客愣愣地看着正舔的不亦乐乎的壮汉,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没带碗,没东西盛粥。
刘客还没来得及担忧,四五只各种各样的碗,就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诧异之下,抬头看到,碗的主人们脸上俱是讨好的笑容,似乎非常希望刘客能够接下他们手中的碗。
“你们干什么!”站在前面的马大,伸出粗壮的胳膊,将全部的碗都推了出去。然后笑嘻嘻的递给刘客一只白净的瓷碗。
“谢谢马大哥!”刘客真心的向马大表示感谢。
“客气啥!等下我还要谢你呢!”马大随意的说道。
不管是小碗,还是大盆,章夫子只盛一勺,不多不少。不管是须发皆白的老头,还是尚未断奶的婴孩,都是满满一勺。
刘客正在怀疑难道婴儿也要喝这种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年轻村民将刚刚盛好粥的碗,慢慢凑到怀中婴儿的嘴边。
只见那个婴儿,使劲儿挥舞着尚不算灵活的双臂,小脑袋用力的向碗里伸去。当碗边刚沾到他的嘴唇,他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全部喝完后,竟还要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去舔粘在碗底的米粒。而抱着婴儿的年轻村民,迅速抽走了碗,放在自己嘴边,伸出舌头舔起了碗底。
“他不是蛋人吧?”刘客指着正在舔碗底的年轻村民问道。
马大向那边扫了一眼后,轻蔑的说道:“不是!”
“那他也可以喝?”
“嗯,可以。据说,他们喝这个东西,比咱们感觉更舒服。”马大骄傲地继续说道:“但学堂不会给他们提供。”
“为什么?”刘客问道。
“你说为什么?”马大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刘客,意思是说你明知故问。其实,真的不知道的刘客,露出一副抱歉的笑脸。
不久,在马大盛过粥后,便轮到了刘客。他躬身拱手,向一锅之隔的章夫子行了一礼,然后才捧起碗,递到章夫子面前。
章夫子默默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稳稳一勺,倒入他的碗中,依旧不多不少。刘客并没有丝毫意外,捧着碗走了过去。
自从怀中黑色石头发出阵阵凉意之后,刘客感觉自己对这种粥的渴望便慢慢减弱了许多。但怕别人察觉到他的异样,所以刘客捧着碗走到马大身边后,也迅速将粥全部喝了下去。
一股暖流自咽喉流入胃中,然后扩散至全身各处。暖洋洋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呼出一口热气。
其实,这粥除了有些淡淡的咸味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最普通的米粥。但它带给刘客的感觉却如琼浆玉液一般。
“好喝吧?”刘客刚放下碗,便看到马大黝黑的笑脸。
“嗯!”刘客点了点头。
“喝完了吧?”马大继续笑着问道。
“嗯!”
“把碗还给我吧?”马大笑的更加灿烂。
“嗯!”刘客看了看碗底还剩些残粥,但他确实没有舔碗底的勇气,缓缓点了点头,将白瓷碗物归原主。
马大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瓷碗,对刘客说道:“你等我一下!”说完,便一手端着一只碗向外面的人群走去。
刘客转过头,看着章夫子继续盛粥,心中想到:“这粥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有魔力一般,让人无法自拔。
”
恍惚间,刘客感觉背后有人喊他。他转过身,发现正是马大。于是开口问道:“刚才你去哪儿了?”
马大笑着扔给他一个小东西,刘客伸出接住,发现是一小锭银子,大概有一两。
“这是你的!”马大兴奋的说道。
“哪来的?”刘客疑惑的问道。
“卖碗卖来的呗。”马大理所当然的说道。
“两个碗卖了一两银子?”刘客惊讶的问道。
“当然不止一两!”马大又拿出一锭银子说道:“二两!”
“二两?”刘客更惊讶了。
“不少了。客哥儿。你还不知足啊。换你去,你还卖不到这价钱呢。”马大一脸骄傲的说道。
刘客忽然意识到,不是两个白瓷碗卖了二两银子,而是两个碗底的残粥,卖了二两银子。他记得马大也没有舔碗底。
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米,刘客不清楚。但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一两银子差不多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一个月了。刘客把自家的棺材铺翻了个底朝天,也就找了四两银子和数百个铜钱。
“这到底是什么粥?竟然这么值钱。而刚刚自己竟然喝了大半碗,这得多少钱啊!”刘客在心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