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迟飞感受到外婆的真心，他有些动容，用力点头。
“凡事行动前，要先把最坏的结局想在前头，如此才能警惕再警惕。在这世间，巫因着神性天赋，遇上事比寻常人或许有更多的转圜余地，可若是你真的进了山海界，一旦行差踏错，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好走了……”
今天一气说了这么多，花念奴再也忍不住，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外婆！”看外婆疲惫却硬撑的模样，迟飞忍不住心疼。
“我没事。”她喝了几口水，压住喉头的腥甜，“有些话总怕忘了说，我得再想想还有些什么好嘱咐你的。”
外婆的话……迟飞连忙甩头，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胡思乱想。
“不知道除了巫即一族，巫朌与巫谢找山海界的态度怎么样？”
“看那谢绯的行径，我猜谢家也该存了心思，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去神山呢……”花念奴对此心存奇怪，如果神山藏着玄机，难道当年吉家没发现么，或许谢家只是怀疑，所以才让小丫头只身一人前来？
“至于巫朌么，就属他们玉家沾染这世间的市侩气最重了，看上去一副安乐尘世的做派。但是台面下到底怎么想的也不好说，这几百年他们家不也有失踪的族人么。”花念奴看了迟飞一眼，“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外婆的话勾起他脑中一丝闪念，然而没来得及抓住。
“我在想，要去找妈妈是不是得借力……毕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山海界……”迟飞说得很是犹豫，“或者在神山再好好探查探查。”
“神山就在自家门前，不急于一时。回头让你蓝姨查查，看看你们说的那个祭坛有没有什么门道。”花念奴对谢家的情报心存疑虑，倒更关心两个孩子的发现。
“你如此年纪，就能想到借力，可比你妈强。只是何必舍近求远，要借力也该去吉家，那是你爸爸的主家，都是自家子孙，更容易分享情报与资源。”
花念奴说的理所当然，迟飞却扭捏起来，低着头小声说：“可我不知道爸爸是谁，就这么跑去身份实在尴尬……”
“……是外婆疏忽了，你顾虑的没错。”花念奴有些抱歉，“其实你爸爸我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是还没最后确认……”
“如今吉家第四代有四个人，澄、澈、湛、清，从年纪上看是最有可能的，再往上一辈就差得远了些。”花念奴把心中的人选亮了出来。
“这四人都已开了神技……”说到这她不觉带上一丝羡慕，“吉澄是这一辈中的老大，膝下一儿一女；老二吉澈，孩子得的艰难，只是一个儿子；湛清二人是一对双生子，更是同时开的神技，当初可引来不少人侧目，不过老四吉清据说仍未婚配，目下无子。”
听着外婆对吉家人如数家珍，迟飞不禁有些理解“巫姑掌侦讯”的含义了，这情报收集的手段也是绝了。
黄海之滨，晴明朗日。
此时天高云淡，临海巨峰之上红枫苍松，鸥鸟低旋，正是一年中的至美深秋。
山脚下大宅院里的众人却无心欣赏这秋日美景，他们正聚在厅堂中争论不休。
“行了，都别吵吵了。”宏亮而老迈的声音自厅堂尽头响起，“你们三个自己说吧，之前那些年都干过什么事！”
所有人噤口不言，瞅着被围在中间的三个男人。
“反正不是我。”看上去最年轻的一个当先开口，一双桃花眼咪咪笑着，“之前这么多年我可一直在海上漂着呢。”
“我怎么瞅着最像你干的呢。”打扮很是洋气的一个妇人拿眼觑着他，“也不能天天都跟海上，总得靠岸补给吧，我可不信你这贼猫不偷腥。”
“哎哟，吉祥姑姑，您可冤枉我了，我是那种人么！”桃花眼说着并拢三指冲上，“我吉清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
被叫做吉祥的妇人啐他一口，全不相信。
“诶，姑姑，今天你们家方彬怎么没来，这事不用问问他么？”吉清故作奇怪。
“今天来的都是开了神技的，方彬又没开神技，他来做什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吉祥姑姑的声音陡然尖利。
“说不定隔代呢。”吉清两手环胸，满脸笑意。
“吉清！”站在吉祥旁边身材颇壮硕的一位老者低喝一声。
桃花眼这才貌似恭谨地一低头，不再吭声。
“吉澄，吉澈，你们俩呢？”宏亮声音的主人吉云川及时出面，吉祥恨恨瞪了吉清一眼，青着一张脸退了回去。
“爷爷，也不是我。那阵子琬琴身子一直不好，我连着五六年都只待在宅子里没出去走动过。”吉澄一脸唯唯诺诺。
“二爷爷，不可能是我的。推算时间，那时候我正跟着栋叔蹲守秦岭，而且秀婷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吉圭，我每天不是忙家里的事就是挂心着他们娘俩，哪还有功夫想那些。”吉澈手指轻扶一下眼镜。
“不是你们三个，这哪蹦出来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吉云川不由嗓门再大几分，底气十足，一点都看不出快两百岁了。
一脸学究气的吉澈欲言又止。
“吉澈，有什么就说。”
“我也只是推测，说出来大家一块参详……”他掏出手帕撷着额角的汗，“从时间和年纪上看，会不会……会不会是吉湛……”
听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僵，唯有吉清眉梢立刻就挑了起来，一改言笑晏晏的模样，“澈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哥为了家里忙得成年不着家，论功的时候没听你提过一句，如今他下落不明这么久，扣屎盆子的时候倒让你想起来了。”
“吉清，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吉澈急着辩解，汗越流越多，“吉湛有了孩子不好么，不是说那孩子竟能在谢绯手下走上几招，想来神性不薄，这是好事呀。”
“这好事你怎么不揽！”
“吉清！住嘴。”老爹吉梁壮硕的身板一震，再次喝阻。
吉云川扫视一圈，将各人表情看在眼里，“这事我自会查清楚。你们都警醒着点儿，老祖说不定已得着信了。”
一干人等闻言都沉默点头，只有吉梁面露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