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少爷,朱重八,天不怕,地不怕,是新安街头人见人恨的一霸。
他还有个十分拉风的绰号,叫“鬼见愁”,意思是,连鬼见了这纨绔,都得发愁。
最愁的,还是朱家那位老太太,孙子不争气,都快20岁了,连个亲都娶不上门。
朱家是新安镇上最有钱的大户。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钱眼开的主儿,想要用女儿、侄女来笼络朱家,分一杯富贵。
奈何朱家这少爷挑剔的很。
他心中理想的媳妇儿,肥一分不行、瘦一分不行,眼睛小了不行、太大了也不行,头发不黑不行、太黑了也不行,身高太高了不行、太矮了也不行。
最开始,老太太还按照孙儿的心意,挑挑选选。后来发现,这孙子事情贼多,新安镇上的姑娘,都没在这鳖孙的及格线上。
老太太也怒了,强制给孙儿定了桩婚事。
门当户对的人家,是看不上朱重八的。老太太在一户小康的米铺,挑中了肤如凝脂、面若满月的二女儿。
最让老太太满意的,是那女孩儿丰满的身材,一望就好生养。
一年抱一,两年抱俩儿,三五年就能重孙满堂。
老太太怀着朴素美好的愿望下了聘,连带着看不成器孙儿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慈爱。
奈何,就在老太太做着美梦时,意外来了。
那镇上鬼见愁的孙子,趁夜去看新娘子,不知道做了啥,第二天天没亮,未过门的新娘死活闹着不活了。
衙门人来门上抓人的时候,朱重八这纨绔还在睡觉。
跟过来的亲家哥,一口咬定,自己妹妹被侮辱了,羞愤自杀,要朱家偿命。
家里闹了这大动静儿,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一听缘由,气得一下子厥过去了。
幸好那女孩儿未死成,悠悠转醒,但却铁了心不愿嫁过来了。
朱家赔了一大笔钱才将这事压过来。
自此以后,朱家老太太再也不管这孽障的婚事,作死作活都随他去了。
朱重八的名声彻底坏了下来。
只要他走在街上,不管是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大的、小的,只要性别为女,都自觉离他三尺远,生怕被畜生给玷污了。
这一日,朱重八照旧在他的领地晃荡。
小瘪三旺狗儿趾高气扬走在前面,四处大打出手:“让开,让开,不长眼的,没看见八少要走这条道啊。”
一路踢桌子、踹人,一行人和往常一样,大咧咧在街头耀武扬威。
“少爷,今天去畅春园,还是元亨坊?”
那纨绔被几个妙龄少女抬着,正闭目在轿子上养神,听见这话,打了个哈欠,敲了敲轿子,示意停下。
几个少女立马弯身,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曼妙无比。
朱重八踩在两个少女用手做的台阶上,慢悠悠踱步下来。
“你们散了,自儿个玩去吧,今儿个天气好,爷好久没走了,想一个人走走。”
说着,那纨绔从袖子掏出一东西,扔给旺狗儿:“拿去找你那相好的混一日吧。”
旺狗儿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元宝直直的砸过来,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答应,恨不得对这个财神磕头叫爹。
“你们也散了吧,不必跟着我。”
朱重八摇了摇扇子,对着几个护卫装扮的人,吩咐道。
“少爷,老太太吩咐……”护卫首领,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有些犹豫。
这祖宗在这街上,虽说面上看起来威风至极,却最是招人恨不过的。若是几个护卫随着自己离开,那……中年男子看着自家纨绔少爷一脸臭屁的欠扁脸,眸光闪了闪。
还是自己跟着比较放心吧。
“老太太就是麻烦。本少爷又不是妞儿,需要你们天天围着伺候,莫非,你们看本少爷英俊潇洒,怕本少爷被人劫了色去?”
闻言,不止中年男子面色微微抽搐,众护卫也一脸古怪。
听这油盐不进的纨绔,越说越离谱,中年男子不再委婉,直接道:“少爷,安全第一。朱家家财丰厚,您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难保有不长眼的想要对您不利。”
饶是朱重八纨绔惯了,听了这言语,也不由得脚步一顿,咳了一声,正色道:“那麻烦刘叔了。”
那纨绔摇着扇子,百无聊赖的往前走,身后跟着抬轿子的婢女,十几个护卫。
并不宽敞的街道,立马被占了个大半,街边往来的行人和小贩看着大摇大摆的一群人,皆敢怒不敢言。
朱重八左边拿一个果儿,右边摸两把胭脂,和各位熟人亲切聊天。
“孙二,这回卖得果子可没有上回甜,还是一样的价呢?啧,黑,真黑……”
“李大爷,您还没退休呢?一大爷天天卖女人用的胭脂,不嫌臊得慌?不过你那脸跟猴儿屁股一样,也看不出躁不躁……”
没等两人发怒唾骂,这孙子又上前几步,施施然在一卖身葬父的招牌下停下脚。
“我说芙蓉姑娘,你老娘又改嫁了?合着你这娘命挺硬啊,嫁一个克一个,你都葬了三儿爹了吧?不过半年,继父都长了两茬儿了啊……”
一身孝的芙蓉姑娘,闻言羞愤交加,一扭头呜呜的跑了。
那草席下盖着的‘尸体',也耐不住了,掀席大骂道:“朱重八你个鳖孙,简直满嘴喷粪,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怎么不天打雷劈,收了你个害人精!”
“哟,”朱重八看见诈尸,用扇子敲了敲脑袋,似是十分自责:“原来是周大娘,没想到这一回,您亲自下场啊,不知道您到了地下,三个丈夫怎么分啊……”
周大娘气得吐血,孬货杂种屁屎尿一通乱喷。
朱重八,拉完仇恨,毫不在意身后好几道恨不得吃了他的剜人眼神,正准备拂衣离开,不曾想听闻人群里,有人噗嗤一笑。
“谁在笑你朱八爷?”
那纨绔眉毛一皱,看向那声源,下一秒,他的眼睛直了。
这,这,这新安镇,还有这么水灵的姑娘?
只见人群里,站着一挎着一竹篮儿栀子花的圆脸姑娘,她笑起来,梨涡浅浅,眉眼弯弯,亮亮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子坠落。
看见朱重八看她,那姑娘有些羞赧,赶紧提着篮子急匆匆往外走。
那纨绔乍一见人,魂几乎都飞走了,等醒悟过来去追,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管他们怎么寻,那姑娘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那样,又突然消失了,就好似从不曾在镇上出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