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驶而过,行人纷纷避让。
毫无疑问,马车是奢华的,两匹踏雪驹,头套琳琅珠,胸挂玉饰彩铃铛,繁花厚锦的车厢,边角上垂坠着饰有小铃铛的流苏,马儿的奔走,风儿的吹抚,铃铛清脆的声响飘扬在路上。
车厢内,宝石绒的华毯上,任冷月看着郝蝶儿。
郝蝶儿知道他在看她,但她没有回过头去,车窗外,她能看见马车经过时行人投来的惊奇的目光,这辆婆娑王赠与他们的作为送别礼的宝马香车,着实吸引人。
不过,她并没有一丝丝兴奋或是得意的心情,马车的颠簸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也令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来时一堆人,走时却……她甚至懊恼着,这一趟路,走错了。
“月……”没有回头,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个字,声音似乎轻了点,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嗯?”显然,他听见了。
小渔和李安互偎在一起,似乎是睡着了,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
“你早就知道任冷情……是吗?”所有的一切,只有她是被蒙在鼓里的吗?
没有回答。
“甚至于任轩,他也是知道的,对不对?”回过头,她望着他,车厢里的光线有些暗淡,一时适应不过来,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却是灼人的亮,如同黑夜里闪烁的黑珍珠。
他看着她,她的脸一半浸在光里,一半没在车厢的暗里,显出疲累的暗沉。
“呵,算了。”她其实根本不想要听他解释的,她只是想……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她藏得这么深呢?
“我……”
“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的。好累,能借你肩膀用一用么?”她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嗯。”眸光暗淡,无意识的便点了点头。
郝蝶儿起身走向对面,在他身边坐下,挪了挪身子调整位置,揽着他的手臂把头靠了过去。
“唉,真累啊,你说,是不?”带着些微的惬意和懒懒的疲倦,她闭着眼,均匀的呼吸着。
他没有回答,侧头看着,那张白皙娇嫩的容颜上,有着化不开的愁容,即使嘴角微扬,那也不是舒适而宽心的笑意,仿佛在自嘲着自己的愚昧。
认识她有多久了呢?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他从没有仔细算过,那天见到的她,奇装异服,脏兮兮的脸,她被人像垃圾一样绑进了自己的府内。
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诧异?惊奇?嫌恶?
从没有哪个女子如她这般,不怕自己的威,不怕自己的恶,像什么?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便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从没有想过要接受她,但是,要说放她走,现在的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尽管当初为了赶她走,他曾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为什么呢?
伸出的手在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停了下来,他已经触碰到了她额前的发丝,可却再也靠近不了,仿佛指下要碰触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易碎的琉璃,易化的薄冰。
该怎样相处呢?向来自傲的他,在遇到她时早已化作了刺猬,害怕的同时也伤害到了她。
怯懦吗?不,他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可,为什么总要在一些无谓的争辩里一次次声明她是自己的妃呢?只是为了自己身为万辉国王爷的面子吗?
碧心的死是自己的疏忽,他忘了她对于朋友的重视,也小看了她与碧心之间的情谊。
那天,她如一个乞儿般站在他的对面,他却没有第一眼发觉是她,她很伤心,甚至于是悲恸之至。
是了,他发觉,自己既是从未帮过她什么呢,不但如此,还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为什么呢?他只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表示歉意,虽然真诚,却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窗外偶尔能听见马车夫驱马前行的吆喝声,铃铛叮铃铃的在风中摇曵着,任冷月闭上眼,侧靠着她的头顶。
这一趟出行,是真的累了,从身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