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回忆,往事(3)
曾经想过去恨他,或许从此会好受些,但终究却恨不起来,仍是被思念与牵挂占满整个心绪,于是想去挽回,于是想留给自己最后的回忆;当自己站于他面前,亲自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和别人交往时,回答却令自己辞穷——‘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都颓废、痛苦吗?’
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伊弗琳,要坚强乐观,放下过往向前看的“伊弗琳”是他,是他。
而当时的自己真的辞穷了吗?还是不想说出自己的心境?当然不希望他的这辈子都痛苦难受,而是真诚地希望他能幸福,只是为什么要在分手后就立即与别人开始,还是那个奉父母亲长之命的相亲对象,那个间接导致他与自己分手的对象?
她希望他幸福,却不希望他的幸福源自于那个因相亲而认识,取代自己的女人;开始恨那个人,甚至连带恨那个人的职业以及同样从事该职业的人;但其实真正面对那个行业的人时,却无法冷冷地待她们。
自己终究是个心软的人吗?
曾经都以为两人在开始时所做的约定在结束后还可以遵守,以对方知己的身份永远遥远地陪伴对方;他却以为自己可以,连自己都天真地以为可以,结果——都错了,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分手后,告诉他,自己上班时被无聊少年电话骚扰,他仍像当初一样愤怒地让自己别理对方!心中暗自窃喜,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他仍想独占自己,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好;而自己也依然愿意被已经分了手的他独占。
将自己当做知己,将与对方三个月相处后可能会分手的难过与自己倾诉。他一直以来对待感情都是认真投入的,还是其实在他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已经一见钟情?没有被信任的自豪,只有质疑和不甘,只有胸腔间揪疼感强烈而持续,眼眶、脸颊湿热模糊,才发现,他真的悄悄地转身了。自己,究竟是迟钝还是后知后觉?
即使自己千里迢迢去到他面前,才发现,原来现实和距离真的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可以改变逾越的。
虽然他不敢肯定会在自己即将离开大连的前一晚来见自己最后一面,但却仍抱着小小的希望等待晚上的到来,一整个下午都漫步于他家附近的街道打发时间的同时暗做决定:只要他来看自己,哪怕会被早已心有所属的他推开也好,认定自己轻浮不自爱也好,都要固执地触到他的唇,留下一个他与自己最初以及最后的吻。
夜将深,人将离。拉住告辞起身的他,环抱他的腰,对视良久,即使同戴近视眼镜因天花板日光灯的反射而看不清对方眸中的情绪,毅然打消内心的犹豫,横下心阖上眼眸仰头自以为是地朝他丰润唇瓣的方向迎去,却意外地感觉两瓣唇温柔却霸道地侵占着自己的,惊异地睁开眸子,仍因眼镜反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呆呆地睁着眼任他吻着,而后才阖上眼帘用心去记忆他最后的留恋和不舍,直到察觉自己的齿阻了他的舌,才微启贝齿生涩回应。
唇齿分离,紧紧相拥许久,他在深深凝视自己后离开。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纱窗,朝他的背影高呼鼓励。身影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伸出长臂握着拳头给予回应;鼓励,以及告别。
消失于夜色之中的身影逐渐与另一个于身旁陪伴等候自己的挺拔身影相重合,用力吸着鼻子,对上焦距的视线意外触到一条健壮的手臂横于自己面前,顺着手臂抬眼看向其主,见秦观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扬着清眉道:“本来想拿手帕给你的,但才想起已经在你那了,所以只能借袖子给你了。你不会连我的袖子一起拿回家洗吧?”说着缩缩脖子,蹙眉无奈又可怜地表示:“好冷,今晚。”
噗嗤笑出声,原本梨花带雨的俏脸转瞬如雨后抖落恩泽的映日荷花,从裤袋拿出他的帕子。“我才不会那么狠心让借我手帕的恩人着凉感冒。”
见她终于开怀笑出声,秦观宇才放松僵硬的身体与她并肩漫步。
不知道,她与他是为什么分的手?这么好的女孩……
以棉质手帕柔柔地抚过自己的脸颊,一股特殊的气味潜入鼻腔;那是男性的气息,没有香水、没有烟味也没有酒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衣物清洁剂的留香,同时混杂着主人独特的味道。
原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嗅闻到,但是直到这一次,才发觉这个味道居然令自己再度有温暖安心的感觉,如同世界的所有失而复得。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最近一次,是那三天里与远最初以及最后的拥抱中所嗅闻到的气息与味道吧。
轻轻叹了口气,抬足踢开路边的一颗小石头,低吟:“二叔公,吹火筒;买碌蔗,又生虫;买只糍粑粘喉咙。”
“哈哈哈,你到底……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哈哈哈!”一直安静地伴于她身旁的秦观宇蓦然顿于原地抚额大笑。
扭头有些不解又好笑地看向他,撇嘴反问:“你又听不懂,你笑什么?”
“哈哈哈!我是听不懂,可是你说的话听起来很好笑,所以就笑了。” 大掌捂着肚子,背靠行道树树干仪态尽失地继续大笑:“哈哈哈,你到底……到底说的是什么?”
菱唇朝他嘟了嘟,回到道:“白话童谣啊。”
“童谣?子谣?”好不容易站直身体,试去眼角的泪水,他偏着头问:“你的名字和童谣有关吗?”
“嗯,我爸妈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晚上一直都在哭,然后某次我爸抱着我哄我时随口念了几句童谣,我就不哭了,所以为我取名‘子谣’。”
“儿歌”,目若点漆的眸子不觉凝视镜片后的星眸,正色地请求:“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可以啊。”
“儿歌。”轻轻唤了声,待她回应后,他这才浅笑着接道:“对了,刚才那首童谣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逐句逐句用普通话翻译着南宁白话,“‘二叔公’,不用解释了吧。‘吹火筒’就是一根普通甘蔗粗细的空心铁管,用来鼓吹柴火的;买了根甘蔗是生虫的;买了个糍粑吃,却粘住了喉咙。”
“哈哈哈,好有意思,这个二叔公有够倒霉的了。还有吗?”
“有,这首也是我爸教我的,我觉得最好笑。” 她点点头,清清嗓子又以白话吟诵:“月光光月白白,老鼠出来偷萝卜,盲佬装见(看见),哑佬叫贼,跛手打锣,跛脚抓贼。”
话音未落,他果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笑了!虽然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看你的神情和语气真的觉得非常好笑。”
‘好像很好笑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呢?’因脑海中回响的话语短暂失神,却很快又因秦观宇开怀的笑声心神回复,扯动唇线间,故作认真地瞥向他,“听不懂还笑,刚才我在损你呢!笑不出来了吧?”
“损我?如果你是即兴而作,那你的创作力超乎寻常;如果那是传统童谣,则证明我很出名喔!”仍旧背靠行道树,右手伸于头顶反扶着树干的他却不上当地歪头笑着,如同一个在学校门口树下等待心仪女生放学的高中男生。
“自恋!”推推他的肩膀笑骂着,然后做了个鬼脸解释:“这首的意思是:月亮很亮很皎洁,老鼠出来偷萝卜。瞎子看见了它,哑巴喊抓贼,断手的敲锣,跛脚的跑去抓贼。”
“哈哈哈!太有趣了……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都未能说完整话的秦观宇,一个劲地捂住肚子大笑不止。
“哈哈哈。”她不觉也被他感染,跟着笑起来。
“好有趣,你一定要教我。” 他止住笑意,微笑地看向她:“还有吗?我想录一个做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转动星眸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这次来个更纯真、童趣点的。”清嗓间,俏脸漾上单纯的神情,“点虫虫,虫虫飞~~,飞到边一的,飞到外婆的……”。
拇指按动间,她饱满的中音随即重现:“点虫虫,虫虫飞~~,飞到边一的,飞到外婆的……”。
昏黄而温馨的路灯下,两人相视淡淡一笑,一同转身,朝前同一步调地前行。偶尔因无意识地擦肩而不约而同地对视浅笑,而后继续漫步。
看见她抬手看向手表,他不禁蠕动唇瓣,再度问出:“这一次,你不会又先我一步转身了吧?”
疑惑地扭头迎向他明澈的视线,镜片后的水眸亦流露出似乎了然在心的神情。几个小时前,你也说过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菱唇略微柔化成弧,朝他伸出柔荑,“借一下你的手机。”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仍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手机解锁,放于她掌心。
接过手机,按动键盘,另一只素手所握的坠有银质海豚和木质姻缘符挂饰的同款黑色方体响起《哈尔的移动城堡》的插曲《空中散步》。
仍是浅笑地将手机交还给他,轻声道:“秦观,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决定。
“不用了,我叫出租就好。”剩下的钱,按照以前从七星回家的路程来看,应该绰绰有余。
“那好,回到家后短信给我,好让我放心因为没送你回家而让你可能遭遇意外。”他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寻求承诺。
心底的温暖于丰润的粉色唇瓣间化作上扬的弧线,点头颌首。
“很好。”得到她的保证,他抬起长臂为她招来一辆出租车,于目送间,记下车牌及司机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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