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是残存的『后灵界』,这里还栖息着许多的『源灵』。
何顾联想到自己看到的幽灵状的生物,便觉得『源灵』们就是如幽灵般的没有实状的生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的『源灵』的身体越来越凝实。他本以为是『深渊』发生了什么异常,但后来他才发现这并不是因为『源灵』有什么改变,原因在他自己身上。
他的眼睛。
何顾有时会望着自己脚下的『离海』,透过面具海水倒影出的他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淡蓝色。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眼睛中又开始透着一点绿。
他眼前的景物一天天的变化,从刚开始可以看到『源灵』的实体,再到后来,何顾的眼前开始出了一些树木的影子。
『深渊』不再空无一物,这是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是个森林,是生机勃勃的乐园。这里的『源灵』大多娇小可爱,它们温柔善良,与小猫或者小狗这样的小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它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从树林间跳来跳去,或在地上追逐打闹,就如一个个顽童般不得消停。而渐渐的,何顾学会了与它们相处、玩耍,他时常与它们说话,即使是自言自语也可以让他安心很多。
而且虽然『源灵』们不会说话,但它们却有着完全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在何顾的枯燥而已绝望的漫长等待里,『源灵』们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开心的事物。
那一天后老人交给了他工作,这个工作便是帮巨树除虫。
这种虫子十分巨大,长如成年男子的手臂,全身呈褐色,与巨树紧贴在一起,十分难找。
还好它们只会出现在巨树的根部,它们似乎不以巨树的叶子为食,整日趴在巨树的根部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这种工作十分枯燥,不断的找虫子到,然后喂给『源灵』吃。再自己去寻找自己吃的食物,困了便去睡觉,醒了又是新的一天。生活毫无波澜,也毫无意义,过于平静的生活让人恐惧。
而自何顾的脸被剥夺后,王梦纤便很少再出现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只是匆匆忙忙的说不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王梦纤说她在工作,她的工作是采摘一种名为『药』的东西。据说『药』是所有的『源灵』的食物,然而何顾并没有看见过自己身边的『源灵』吃过除了虫子的任何东西,可如果虫子就是所谓的『药』,那么王梦纤她们采集的又是什么?
何顾有些疑惑不解与不甘心,在与王梦纤的再一次见面后他决定采取行动。
…………
…………
走在漫无边际的『离海』上,王梦纤喝下了一瓶绿色的药剂。
这是林彦庭给她的,说是能让她看到世界,王梦纤虽然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却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王梦纤没想到的是,药剂真的发挥了作用。她和何顾一样看到了『源灵』,看到了树木与森林。
如果说这个森林与真正的森林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这个森林是没有草丛的。
除了树以外海上什么也没有,脚下的『离海』仍然是一览无余。
而王梦纤的工作所要找的『药』,是一种藏于树根的植物,它没有颜色,整体呈透明状,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有些许五彩的光芒流转其中。
但『离海』这么大,树根纵横交错,想要找到一株『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而把『药』取出来更是一个难题。『离海』表面有着一层薄膜,这并非是人力能打破的,所以王梦纤每次在找到『药』后便只能由林彦庭来将它取出,这大大降低了采摘『药』的速度。
数月以来,王梦纤问了林彦庭很多问题。从林彦庭口中,她开始了解了一些老人没有提及的事,她才发现事情从来没有那么简单,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其实早已是危机重重。
同时,王梦纤也了解到了关于自己奶奶的事。
那时候自己的奶奶和另一个女学生误入了『深渊』,她们也在这里生活,工作了很久。然而最后只有王梦纤的奶奶带着『令』走出了『深渊』,而关于另一个女学生的事林彦庭只字未提。
因为『药』不易保存,所以林彦王梦纤庭只能隔几天便会将采到的『药』送回,而只有这时王梦纤才能匆匆见上何顾一面。
身为何顾的女朋友,王梦纤此时本应一直陪伴在他边旁,可在现实面前,两人都无能为力。
渐渐的,王梦纤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深渊』里除了『源灵』和他们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纠纷,没有金钱,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壮志凌云。
过于平淡的时光磨平了两人的棱角,原本的思乡与对未知的恐惧都开始淡了下来,心头更多的是迷茫。
又到了返回巨树的一天,在王梦纤的提议下林彦庭慢慢的和她一起走在树林间。
很吵,『源灵』们一刻不得消停,不断追逐打闹,然而也只有这样的场面能唤起王梦纤的对于回家的渴望。
脚下的『离海』透彻干净,不知为什么没有一条鱼在下方游荡。
忽然王梦纤的视线停留了下来,点点五彩的色光旋绕在一颗树根上,那是一株『药』。
顺着王梦纤的视线林彦庭停了下来,不用说什么他也知道要干什么。
随着脚尖蹬地,林彦庭飞跃至半空。加速落地,他一拳击碎了海面的薄膜。
林彦庭小心翼翼的取出『药』,正想转身却听到王梦纤的一声惊呼。
“小心!”
耳边传来熟悉的嗡鸣声,林彦庭视线下滑,看到了一片阴影。
是『执行者』!
“该死!”
林彦庭身上蓝光骤起覆盖全身,一掌向海面拍去。海面沸腾,正欲一跃而起的『执行者』被蓝光所阻挡,轰然撞了上去。
蓝光被撞碎,林彦庭倒飞了出去,身上的幽光破碎了大半。
可刚落到在地上的林彦庭挣扎着又爬了起来,作为昔日的『天神』,他有着自己的尊严。
而『执行者』的情形也不容乐观。剧烈的碰撞下它的头部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隐隐有些变形,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离海』。
不甘的怒吼着,『执行者』转身向下游去。正当王梦纤松了口气时却发现『执行者』一个转身又加速冲了过来。
海如被利剑划开的橡胶,『执行者』巨大的嘴已出现在王梦纤脚底下,相较而言,王梦纤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深渊。
动弹不得,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不受控制。这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纤纤!”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藏在树后的一道带着面具人身影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王梦纤,即使他自己也知道,推得再远也逃不开『执行者』的嘴,可这一切都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与一切逻辑原理都没有关系。
生死关头幽光再次从天而降,深蓝色的光芒覆盖住了整个海面。
“吾乃『海神』!”
少年的声音干净中带着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高傲与严肃,真仿佛神灵在世,却忘了他本来就是神。
刚刚的场景重演,海色更红了,只是这一次『执行者』没有再回来。不再散发幽光的少年落在地上,身上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雪白的衣袍被染成了红裳。
何顾与王梦纤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扶起。
少年的眼睛还眯在那里,微弱的声音里全无刚刚的霸气。
“你的工作不是采『药』,你来这干什么?”
“来救你。”
“我是『天神』,你来救我?”
“你曾经是『天神』,现在你可不是。”
“呵呵……也对,曾经是。那你呢?难道你是神?”
“不,我不是神,我只是个想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