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选修课就上到这里，大家下课。”
讲台上的温柔声音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课本说道。
顿时轰隆声不绝于耳，人流随着座椅上下翻动不断向教室门冲锋，就像动物世界里的大迁徙。
刘风没有第一时间走，盯着多媒体投影幕布上的印象画派画作还是有些发愣，等到回过神来，教师已经空了大半，老师也已经收拾好了教材准备关电脑了。
“老师，老师——”
回过神来的刘风蹿出座位走向老师，坐在第一排的他几步就冲到了老师面前。
“又是你啊，刘风。”
“对，是我。”
刘风嘿嘿一笑，将臂中准备多时的画作递给老师。“老师，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我自己尝试画的”
老师将刘风的画作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片刻后才出声。
“可以啊，画的很不错。”老师笑了笑，赞叹道。
“细节处理的很好，尤其是星空与楼的感觉，嗯……放到美院里也是很不错的了。”
老师将画作递还给刘风，微微一笑道。
“那老师，你觉得……我这种处理，如果想更上一步，要怎么做？”
刘风心里有些开心，还是继续问道。
“嗯……你这个风格我不太擅长。下周六下午美院会有一个讲座，会有其他高校的教授来讲解风景画的细节处理。”
老师想了想，冲着刘风说道。温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令后者有些愣神。
“继续努力！我先走了。”
老师拍了拍刘风的肩膀，冲后者甜甜地一笑，挥挥手走出了教室。
刘风看着手中的画作，心底又重燃了些信心。每次和杨老师说话都会使他心情舒畅。但是下周六的讲座……刘风脑中又开始纠结，纪检部好像又有活动。这次再翘的话，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愁人的思绪抛到脑后，刘风收拾了一下摊开的速写本，背起自己为了部落的单肩包，向教室外走去。
窗外的夕阳拉长了楼宇和树的影子，周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和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校园中漫步。刘风走在其中，总感觉自己和这些氛围有些格格不入。虽然今年已经大二了，但他还是穿着屡受室友吐槽的高中式学生短袖，踢着杂牌的运动鞋。头上杂乱无章而且有些反光的头发似乎是在提醒他又该洗头了。
周围传来女生特有的嬉笑声和一些讨论游戏的熟悉嗓音，尽管这些和自己无关，但刘风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每天似乎都是如此，在喧闹中开始一天，又在喧闹中结束一天。刘风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风风！你回来啦！”
刚推开门，刘风就听见了熟悉的腔调，嘴角不禁有些微笑。
“海海，你起床啦？”
刘风学着同样的腔调，对着趴在床上的瘦削身影喊道。
“早起床了，你们又把我一个人撂在寝室。”似乎是在撒娇一般，上铺的身影翻了个身，用刻意的娘化腔调喊道。
刘风没有回话，将背着的包撂在床上，整个人跟着仰倒在床上。
“你怎么啦？”
上铺的声音感觉到刘风有些不对劲，探个头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累。”刘风闭上眼回应道。
“好叭，那你躺床上歇一会儿。”
方海看了看，感觉没什么事就把头缩了回去，接着玩手机。
方海，刘风的室友，风风和海海是他们之间互相称呼的爱称。
不知过了多久，刘风回过来神，坐起去了门口把拖鞋换上。
“海海，咱们的小论文是下周交吗？”
瘫到椅子上，刘风懒洋洋地打开了电脑，问道。
“是啊，下周二上课时候交。”
打着游戏的方海不耽误说话，应道。
刘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床上的速写本和新画集。转身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今天已经周六了，明天还要有歌唱排练，再拖下去估计作业就写不完了。
思绪拼装着一框框段落，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着。真要写些东西，刘风是丝毫不担心的。从小学起他就是语文课代表，文学一类是他的强项。只不过到了大学一直没什么机会展露。
“你这次要写柏拉图啊？”
上铺的方海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看着刘风的电脑屏幕说道。
“嗯。你要写谁？”
刘风应了一声，随即扭头问道。作为哲学系的学生，这些关于哲学家的小论文已经熟能生巧。
“我写亚里士多德，昨天去图书馆看了一点，感觉不好写。”
“嗯。”刘风应了一声，笑了笑继续敲击自己的键盘。
时间就在噼啪的响声中不断流逝着，窗外的天色也由昏黄变成了幽蓝，远处市区高楼灯光的颜色有些刺眼，却因为距离的原因有了一种别致的美感。
论文大概写了一半，剩下的一些引用明天去图书馆找一找。刘风脑子里想着，肚子已经在抗议了，再不吃饭估计就要猝死在电脑前了。按下Ctrl+S，关闭了文档。
“要去吃饭吗。”关掉电脑的刘风扭头冲着正在看剧的方海问道。
“不啦风风，我下午吃过了。”
方海正盯着屏幕入神，愣了一下回道。
“那我去吃饭了。”刘风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手机和饭卡塞入裤兜里，冲方海说道。
“拜拜。”方海挥了挥手表示告别，注意力仍然在电视剧上。
轻轻带上了门，刘风穿着拖鞋就下了楼。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周六，食堂没什么人，刘风懒得再穿袜子和鞋了。摸了摸裤兜，确认了饭卡健在后就朝食堂走去。
路灯映照着寝室旁的小路，斑驳的石砖有些已经凸了出来。路两旁的紫丁香已经开过了，刘风还记得一月前花香四溢的情形。当时自己用彩铅和水溶颜料想把花香的感觉表现出来，于是就用淡紫色晕染，结果用大劲，最后出来反倒是像印象派的感觉了。不过效果确实挺好看。
这么想着，刘风微微笑出了声，暂时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情绪抛到了一旁。只有在思考作画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上了大学之后，论文，活动，作业，考勤，排练，训练……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令他每天都在忙乱之中。要是他自己没有什么能力也就罢了，正好乐得清闲。偏偏刘风就是那种全能型的人物，各方面都会一点，却又都不精。足球赛有他，歌手大赛、辩论赛、演讲等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也正因如此和他随和的性格，被人拜托参加各种事情时候才会无法拒绝。要不是他不愿打理自己的外表和懒散的习惯，估计早就有女朋友了。
“嗯？”刘风突然看到了不远处路边的长亭，旁边似乎装了新路灯。
仔细盯了一会儿后，刘风突然像着魔一般左扭右扭，不断变换着自己目光看向的角度。
“嗯……可以了。”嘴里自言自语着，刘风掏出了手机。自己没带纸和笔的时候，遇见想画的场景一般都会拍下来回去慢慢画。此刻眼前的灯下长亭配着常青藤的影子，光影绰绰的场景感觉十分别致，刘风觉得有必要回头画一下。
“嗯……”刘风手中的手机不断调整着角度，对准了灯下的别致。突然，一道光在屏幕中一闪而逝，鬼魅般地窜入了刘风的额头。
下一刻就传来了手机掉在地上啪嚓声，再看去，刘风已经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直到再次恢复意识，刘风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金黄色的天地。如一个巨型鸡蛋一般，将自己囊括在内。周遭的金色椭圆大到难以想象，自己就在中央漂浮着。刘风试着挣扎手脚，却动弹不得。金色椭圆底部隐隐有着一丝金色雾气在汇聚。
“刘风，实验体编号CH-161005，潜力：S级。德瑞穆之力注入成功。”
一道温柔中带些机械的声音从在刘风的脑中响起，同时金色的光束在面前不断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位少女模样。
一个个疑惑在刘风脑中不断产生，他基本上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像是幻觉或是梦境什么的。此刻刘风的内心异常慌乱。但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做声，只是观察着。
淡金色的少女似乎是感觉到了刘风所想，轻轻微笑。这一笑让刘风整个人都有些惊艳到了。
“刘风，实验体编号CH-161005，潜力：S级。德瑞穆之力注入成功。”
少女将重复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这让刘风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有很多疑惑，不用着急，我会一一解释给你。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少女微微一笑，冲刘风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着少女的话，刘风已经懵了。
啥？这是什么节目吗？还问梦想？
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继续说话或者解答疑惑的意思，而是微笑着看着刘风，等着他的回答。
刘风虽然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和震惊中略微回过神了，但心中仍是万分诧异，犹豫了些许还是没有张嘴。
面前的金色少女只是微笑着看着刘风，静静地等着他回答，金色空间内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刘风能清楚地感觉到鸡皮疙瘩从左胳膊开始进军，一路凯旋高歌到了右胳膊。
不知过了多久，过分的安静让刘风有些受不了了，虽然不知所云，但说点什么总不会有事。
“……你好？”
刘风试探着开口，看着面前金色少女的神色，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Hello？”
刘风眨了眨眼轻声道。但转念一想，刚才金色少女说的也是中文，自己好像多此一举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
金色少女并未答话，只是微笑着重复这一句话。带些机械化的僵硬神色让刘风越看越渗得慌。
“请问…这里是？”
“你的梦想是什么？”
金色少女似乎根本听不见刘风所说的话，瓷娃娃一样的精致的脸仿佛在逐渐变冷。
“……”
刘风迟疑了些许，眼下的情况好像不容许他问东问西，自己必须先顺着少女的问题说些什么，才能打开局面。
“梦想……”
刘风有些尴尬地咂了咂嘴。眼下的诡异场合显然不适合畅谈理想人生，扯情怀至少要有夕阳大海啤酒才对。
“你的梦想是什么？”
金色少女再一次重复，刘风明显感到这次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额……考上研究生，找一份好工作，嗯……找个温柔的老婆，买两套房子……”
刘风有些迟疑地慢慢说着，同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些东西出现在现在的场景似乎有些不搭。
“我问的不是你父母的期望，也不是你的目标或者人生期许，而是你的“梦想”。少女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撇了撇嘴说道。
“嗯……”
刘风看着突然变活回应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仔细想了想少女的话，沉吟了些许，又迟疑地顿了顿——
“周游世界后，找一个安静的城市定居，平淡地生活着……嗯——做自己喜欢的事。”刘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有些接近了。嗯……或许你该问问你自己，周游世界为了什么？自己喜欢的事是什么？”
少女思索了一下刘风的回答，看着刘风，似笑非笑地说道。金色的瞳孔令后者有些不适。
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了大学后似乎没再想过类似的问题。
三岁时刚记事，妈妈给自己买了一套蜡笔，那时很喜欢，但没过多久就全用秃了，大哭了一场。
五岁时，开始学画画，最喜欢的事是躲着老师偷偷用线描本画奥特曼。
小学时也在学画，最喜欢的事是在课本上涂鸦，和几个好朋友一起画小人大战，画各种各样的精灵和怪兽。
初中时去学素描，最喜欢用炭条涂抹人物，用颜料肆意挥洒，用水墨纸中睥睨，大开大合。自己就像帝王。
高中时因为学业没有再去画室，喜欢打游戏，篮球，读闲书。但最喜欢的还是闲暇时边边角角随意描绘百态的乐趣。
大学之后到现在，游戏？篮球？就业？考研？专业？读书？
刘风知道这中间有自己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但没有自己最喜欢的。
刘风愣住了，或许这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问题，但刘风想起了自己床上的速写本，书架上的颜料和笔筒，那些自己研究过无数次的笔法，那些攒钱偷偷买的画具，那些画满了数本的写生集，那些皱巴巴染上油滴的宣纸，那些……自己一直未曾放弃的东西。
诸如此类的事在脑中如回马灯一般闪过，却久久萦绕不去。连刘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回想起这么多。
刘风沉默了好久，最终说出了藏在心底的那一句话。那一个从小就开始追寻的梦。
“画我想画的一切。”
刘风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有些犹豫和尴尬，但蕴含着一些坚定。
少女没有再开口，但嘴角缓缓扬起的弧度已经告诉了刘风，这就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梦想符合，实验开始。”
少女温柔的声音在金色空间里缓缓回荡，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