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穿白大褂人从街角转了过来,继续寻找着欧的身影,清晨的长队丝毫没有分散他俩注意力,看来这里排着长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欧缩在墙角脱下大衣,丢到一旁,想要混入人群以分散那两个人的注意力。
面前钻出一个小姑娘,提着个篮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喘着粗气的欧,奶声奶气的问他:
“哥哥,你要买武器吗?”
欧的视线没有离开那两个人,
“小妹妹,我不要。”
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欧站起来准备继续逃跑,小姑娘拉着他的手,狡黠的一笑,
“哥哥你讨厌他们吗?那我杀了他们好不好?”
欧没有再理会小女孩,甩开小女孩的手,朝巷子深处跑了几步。
他发现右手边两栋高大的建筑之间有一条一人宽的墙缝,欧穿着白色半袖T恤,贴着商铺的墙壁屏住呼吸,朝缝隙里深入。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巨大的爆炸声,爆炸带来的震动让欧身后的墙壁的剧烈摇晃,小女孩的脸出现在缝隙的一端,
”哥哥,我帮你炸死他们啦!“她的表情很是愉悦,像在等待他的夸奖。
欧一身冷汗,为什么他命中遇到的小孩都有那么股邪气。
“小妹妹…”
还没等欧说完,他的视线就出现了异常,不同的场景穿插着出现在眼前,由几个像素点变成大块大块的场景。大楼的墙壁出现的次数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的熟悉的空间。
眼前的东西不再闪动,他环顾四周,这里就是菲特的实验室。
我回来了?欧心想。
桌子上,被炸弹炸伤的手让他清楚了状况,不是噩梦。
欧打开了私密查询网页,搜索在中央帝国滨海商店街发生的爆炸案,没有任何匹配的消息出现。换了几个关键词,依旧没有相关词条。
他有些慌张,手指在键盘上无规律的移动着。他起身想询问实验室其他人关于爆炸的消息时,意识脱离了他的控制。
醒来时,欧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爆炸过后废墟之中。
空气中漂浮着炸弹残留的火药味,像是爆炸现场的延续。
一些尚未被摧毁的建筑赤条条的立在路边,如同没有生命的骨架,让人胆寒。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塞进欧的肺叶中,让他呼吸困难,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朝四周张望了下,废墟之中没有一个人。
欧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带着烟雾气息的气体侵入他的鼻腔,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TMD。”
扬起的尘土阻挡了他的视线,前方似乎是一面断裂的墙壁,一只黑色的飞禽从欧的头顶飞过,凄凉的叫声让欧忍不住抬起头寻找它的踪影。
欧抬起头,看着阳光透过污浊的空气射到自己下意识抬起的手臂上,突然,一抹笑容浮上它的嘴角。
即便他大多数时间只是个脑袋里装着芯片的行尸走肉,这残破的瞬间却让他燃起了希望——
也许,我可以以这样的形式活下去。
他朝着那面断墙走了过去,墙壁里镶嵌的炸弹弹片,直觉告诉欧,他现在正身处一场真实的战争中。
欧紧贴着那道断墙,紧张在他的周身蔓延着,他侧身走到断壁的一侧,微微朝外探出头。墙壁外是一条小径,依旧看不见人影。欧贴着墙壁蹭到断墙的外侧,站定几秒,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便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起来。
这究竟是哪里。
欧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企图从脑海中搜索出一星半点的细节。
突然,他脑袋里出现一堆陌生的符号,一种他完全不理解的符号,他强迫自己去思考符号的意义,头脑却发出剧烈的胀痛。他靠在墙壁上,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双手,他的手指在有节律的晃动着,欧咬紧牙,观察着自己手的律动。
他的双手在打字,凭着欧的经验,手指敲的是一个无返回变量函数的声明。手指机械的,僵硬的敲打着这个有三个自变量的函数,还没有打完语法需要的完结部分,手指又从第一个字符开始敲击,像是一个不合乎语法的死循环。
欧头痛欲裂,像是大脑中心的芯片正以他神经承受不了的计算速度输出着信息,产生的热量让纤细的大脑感觉到微弱的烧灼,欧伸出十指紧紧的扣在墙壁上。
突然,欧的思绪又断开了。
下一次的醒来,欧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菲特正靠在病床边的看护椅上,刚刚苏醒的欧吃力的调节了眼睛的焦距,发现菲特睡着了。
“你父亲真的很辛苦,你昏迷这几天,他昼夜不休的看护你。”
病床另一侧传来悦耳的声音,欧企图转向声音的方向,却感觉很吃力,只是努力把瞳仁从一端移向另一端。
声音来自一位护士,略微近视的欧看不清她的脸,她正在往自己输液的袋子里注射什么。
欧刚想开口问问护士自己的病症,却发现菲特的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对不起。”
三个字从菲特的嘴里突兀的蹦了出来。
浑身无力的欧心里一惊。
道歉也不该是你。
只是他的嘴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僵硬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菲特俯下身把他的脸埋到自己的脸边,感受到菲特温热的泪水流到了自己的颈窝。
护士走后,菲特告诉欧,对于他的改造,消化系统相关的神经回路失败了。
菲特低估了人类的消化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的关系,导致欧都没能也没有办法及时摄入营养,对欧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欧琢磨了好一阵菲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位脑袋里那枚芯片而流,但护士的话着实给欧带来了一股温暖。
父亲。
欧扬了扬嘴角,他不知道嘴角有没有动,但是他却觉得心里是欢喜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欧都在现实世界里的医院做复健。
菲特很忙,但会按时来看他。
欧总是揪着菲特的白胡子开着玩笑说,他们的感情就像是啃老族对父母的感情,啃老族看上父母的钱,而菲特只是看上他脑里的那块芯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爸爸咯。“菲特不生气,只是笑。
但不论是欧还是菲特,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所拥有的感情远远超过实验者和样本,雇佣者和老板,教授和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