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声爆喝,余潮和杨大方两人都被吓懵了,连大鱼都顺势跑了,他们却一动不敢动。
“还愣着干甚?!”
杨重站在两人身后,非常愤怒,不过这一句好歹没有严重变调子。
余潮和杨大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抓现行了!
他们这段日子是越来越漂了,因为一直逃学,从来没出过什么事,夫子没找过他们,家里也没找过他们,所以一直放飞自我,终日厮混。
可疯狂玩耍的同时,他们心里却始终有一个阴影,逃学第一天就差点出事,所以他们刚才还以为是那两个少女找上门来。
万万没想到是杨重啊!
这下子就非常尴尬了,余潮和杨大方两人一脸懵逼地回过头来,才发现在场的人不止杨重一人,他老人家背后还跟着一小队衙役捕快。
什么情况?
老爷子这是发动整个县衙的人手来搜我们了?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啊!
余潮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后世家长带齐人马砸网吧找网瘾少年一样……
唯一的区别,自己现在是没了网瘾,却犯上了爱钓鱼的毛病。
杨大方已经瑟瑟发抖,指望这厮是没希望了。
余潮只好弱弱地说道:
“杨爷爷……”
杨重恨铁不成地瞪着余潮,道:
“你们俩干的好事!兄弟几个,把这两东西给我绑了!”
杨重乃是退役的府兵,又是衙门里的捕头,平素积威甚重,御下有方,几个衙役连忙上来把两人拿绳子给绑了,活像捉拿犯人一样。
见此,怒气冲冲的杨重也不搭理余潮两人了,带队径直往山上走。
余潮和杨大方被人用绳子帮着,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心里越是打鼓起来。
瞧这架势,是不是那事儿犯了啊!
两人用眼神疯狂交流着,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其实,杨重这次出来是有公务在身的,最近整个县里都快疯了!
华原县县令张其文亲自带队,不仅带上了衙门里的官吏和捕快,还有许多士绅乡贤,往这山上求救来了。
这山,叫五台山!
县令之所以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逼不得已,因为现在事情太疯狂了,很快就要失去控制,整个华原县危在旦夕,他作为父母官几乎一夜白头,现今必须求救于五台山上的一个人。
这个人,叫孙思邈,乃当世第一神医,仙风道骨,平素周游天下,现在也是巧了,这位孙思邈刚刚结束了一次游医回到家乡,在五台山上避居不出。
那什么样的事情才导致整个华原县的官员士绅上蹿下跳,疯狂爬山呢?
那就是让世人谈之色变的瘟疫!
具体一点说,正是天花!
“大旱之后必有大疫”,前段时间,夏初的旱灾水灾刚刚过去不久,关中以外地区很快发现了天花爆发的征兆,事情被地方报上了朝廷。
皇帝立即下令各地务必严防死守,关卡道路通行看似仍然正常,但实际上外松内紧,为的就是防止关外的天花传到关中,使社稷动荡不稳,甚至……
但事情往往与人们的意志相反,华原是第一个发现天花病人的关中县城,时间是六天之前。
县令张其文几乎一夜白头,一边上书求救于朝廷,另一边则下令封锁了整个黎家村。
华原县发现的第一个天花患者,正是黎家村的人。
张其文希望把瘟疫控制在黎家村范围之内,但事情迅速失去控制,没几天功夫就蔓延到了五个村子!
这下子,张其文再也无力控制局面,只好把事情原委如实相告所有士绅乡贤。
这些人心惊胆战之余,也是毫无办法,但他们却知道,唯一的希望正在五台山上。
这不,大家伙就来爬上来了。
也就是余潮和杨大方这两个没心没肺整日瞎玩的家伙,还不知道县里出了此等大事,要不然为什么没人搭理他们?
不管是杨重还是他们的夫子,着实是无心关注两个逃学的小家伙了!
“杨重!你死哪里去了?!昂?”
披头散发的张其文疯狂咆哮着。
“属下知罪!”
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又是全县生死关头,杨重也不敢废话,赶紧认错。
张其文又怒道:“还不跟上队伍,把几个老头背上!”
五台山虽然不高,但也不低,有好几个士绅爬着爬着,已经快不行了。
“诺!”
杨重此时比青楼卖笑的姑娘还要乖巧几分,一声多余的都不敢吭,别说县令已在彻底奔溃的边缘,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凝重与绝望。
其实谁都知道,天花之烈,恐怕连当世第一名医孙思邈也无能为力!
自汉代以来,天下人苦天花旧矣!每一次天花肆虐,人们都是听天由命,犯病之人活活等死,没有犯病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身陷灾区,往往意味着被放弃的命运……
这次倒好,华原这么多年来也算平安无事,如今却招惹上了恐怖至极的天花!
天花一来,人去城空绝对不是一句空话,比如平素称得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县令张其文,面对如此境况也是心狠手辣的很,第一时间封锁了相关村子……
由此可见,天花是何等的恐怖,简直比大规模的战争还要厉害,偏偏几百年来都没人能站出来,领导天下人行之有效地与天花抗争!
故去的扁鹊、华佗、张仲景做不到,其实连当世第一神医孙思邈也做不到……
果然,等众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位于五台山山腰处的一间道观里,还不等人去敲门,道观大门处已经站着一个精神矍铄却脸色凝重的身影。
此人,正是孙思邈。
孙思邈叹息一声,先声说道:
“诸位为何而来,老道已经知道了!”
张其文带头“扑通”一声跪在孙思邈面前,众人齐呼道:
“孙老,救救华原吧!这可是您的家乡啊!”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无不失声痛哭,这些人看到孙思邈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了,好像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指路明灯一样。
孙思邈抬头一望灰沉沉的天,道:
“老道自是责无旁贷,只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