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一进屋扶着村长爷爷坐下后便毫不客气地挑了个地盘腿而坐,还顺手给自己斟了杯茶仰头灌下。
若是其他人做来那便是不知礼数,且样子也是极为不雅。
但村长在郑旦这里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一方面是因着郑旦这丫头与他的关系摆在那,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郑旦这丫头自小就出落得一副美人胚子,连他这般上了年纪之人都是见之可喜,不忍生气。
面若桃花,自是明丽。一束青丝柔顺黑亮,妩媚摇摆于身后。纤腰细细,行走间仿若自带清香。这样的妙儿无论做何动作只会让人望之身心舒坦。
“村长爷爷,我是今儿早上在河边与西施姐姐浣纱时碰巧遇见了那范蠡范大夫,郑旦觉着他是个君子。”郑旦灌了茶,清清嗓子开口道。算是向村长爷爷解释了她为何对那范蠡有如此之大的兴趣。
村长一听郑旦的话,顿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还加上一句:“哦?我的小郑旦眼光如此独具,竟仅凭一眼就能看出那范蠡是个君子?”话里不乏调侃之趣。
“村长爷爷,我可与你说正经的!您识人无数,觉着那范大夫到底如何?”郑旦微微带点气恼和撒娇。
村长敛了敛神色盯着郑旦道:“老头子我虽不知你这鬼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待会我便会细细将这范蠡来历道与你听。至于你要做什么老头子我也绝不会问,只盼你能考虑清楚了。”
郑旦很少见村长爷爷如此严肃的样子,忽的愣了愣,回过神后又立马冲村长爷爷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范蠡原也不是我们越国人,而是一位楚人。他虽从小就比旁人在读书之事上要刻苦许多,奈何楚国的政治政策便是非贵族不得入仕。他不甘满足于现状,出了楚国后便开始游历周国,辗转多番来到越国找到大王。大王与他闭门而谈一宿之后就开始逐渐重用他,至于他们那一晚所谈是何事,至今都无人知晓。”
“今早我与族长也算是与那范蠡详谈过,此人博学多识,言语间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才有的风范。但是此时越国正是用人之际,他身为辅佐越王的谋略之士,却不顾国家大事,反而跑到民间溜达数日,现今又打算在我们这偏僻之地驻留一段时日。如果说他是不带任何目的而来,老头子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村长爷爷一字一句道。
郑旦听完村长爷爷的话,不由得在脑海中也开始思量这范大夫所来究竟是为何?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丫头自小就生长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忽然遇见一位相貌才华俱佳的男子,都不免春心萌动。可是这范蠡明显就不是什么霄小之流,反而还是那等虎狼之辈。绝不是你们这等心思纯良的女儿所能驾驭得住的!”村长一想起今早那帮少女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倾慕之情,他是真的担忧啊……
“我知道村长爷爷是为了我们好。不管郑旦先前是作何打算,现下郑旦都会再好好考虑清楚的。”郑旦眉头轻蹙,仰头对着村长郑重道。
“好孩子,你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村长爷爷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东西表面看着是万般好,可这背后藏着的什么肮脏的事物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现下吴国刚刚大败越国,越国正是需要调养生息之际。我隐约听闻这范蠡一路上都在搜寻美人……而你与你那西施姐姐…”村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阵阵叹着气望着她。
以郑旦的聪明自是知道村长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也已然想清楚了范蠡所奉越王之命究竟是何事。
诸侯国战败,若还想求的喘息的时间。必是金银珠宝、粮食战马、绫罗绸锻……包括本国最为出色的美人都是要按要求源源不断地进献于强国的。在这大争之世,这等已成七国约定俗成之事就连她这等女儿家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现下谁人不知越宫中因着近年来连年战争连绵不断,穿制用人都已经大大为之缩减。就连大王后宫的嫔妃也只是寥寥数人,又有什么美人能隐于宫中。就算是是有美人,恐怕也早已是承宠于越王,是万万不得献与他国国君的。
若是想要寻得令他国满意的美人,眼下也只有去民间去慢慢考察了。
郑旦越想越心惊。原是想着为西施姐姐觅得良人,却差点将姐姐推进火坑……
“施夷光。”身后突然一道清声入耳,猛地将早已陷在上世回忆里的西施惊醒。
西施记得这道声音,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她连忙站起身子回头看,那人负手立在不远处,是个女人。
西施急切地想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居然能于生死之时将她拉回再活一世。可是分明她刚才望着的是她的整张脸,乍一移开眼却已是不记得她长得是何模样了。西施不敢相信地又直直的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移开眼,又忘了……如此反复几次,她唯一能记得住的便是她的眼睛。那里面不是黑白分明,也不是朦胧混沌...而是一种让人沉迷的漩涡,那里无端吸引着她,使得她再也注意不到旁的什么……
西施使劲摇了摇头,待神思清明了些。就打定主意不再看她,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
“你如何来了?”西施一想起死时脑海里里的那道声音,就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我今日来只是告知与你,我会一直在这个世界里观察你的一切动作。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一如初闻时淡漠的嗓音。
还未说完她的身影便已开始消散,只剩余音缭绕在这间屋子内。
西施呆呆地现在原地,她一句话还未说,那人便已经离开了。
西施恍惚地拉起左手的袖子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痛...她望着左手手臂上面的掐痕,已然泛红。她竟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