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际,柳宅东边的练武场已经有阳光撒下。乔夕雾早已起床,对着练武场里的木人练习鞭法已有半个时辰,此时正喘着气坐在一旁休息。
柳庭见远远看到,走过来关心道:“夕雾师妹,你还是这么勤快。”
乔夕雾抬手擦去额头的细汗,笑说:“师父说过我天性不足,只能以勤补拙了。”
柳庭见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正在拭汗的女孩,仿佛她昨日还是一个小孩子,而今日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乔夕雾看师兄一直不说话,似乎看着自己,似乎又看着一旁的木人。
“师兄?”她突生好奇心,“庭见师兄,你们柳州玉铺本是行商之家,为何家中会设置练武场呢?莫非师兄从小爱好武艺,并且天赋异禀?”说着嘴角泛起猜测的笑容。
柳庭见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本来无意行商,也无意习武,只是家父认为如今是习武者的世道,于是从小让我练武。”
乔夕雾惊叹一声:“那伯父真的十分有远见呢。师兄不是十五岁被师父看中,年仅二十二岁便被圣上亲封了小左将军的称号吗,这可是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了!而且你如今在左翼将军手下做事,迟早有一天会是下一个左翼将军,整个御武招都归你管!”
“是吗?”柳庭见嘴角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苦笑,“夕雾师妹……”柳庭见欲言又止。
乔夕雾没察觉到,反而指着天空中飞过的黑羽鸟喊道:“庭见师兄,快看!”
天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了两只黑羽鸟,这是黑羽军特用的暗号传递方式。
柳庭见一抬头,看到黑羽鸟飞过的轨迹便明白了。他对乔夕雾说:“师妹,我有重要的事拜托你,如今我身边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
乔夕雾一脸鉴定,说:“师兄,你放心吧,虽然我如今已经是朝廷之人,但江湖上的老话我还是记得的。习武之人,行侠仗义,何况你是我最尊敬的师兄了!”
柳庭见欣慰一笑,说了自己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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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雾现在正在柳母的房间外查探,这是师兄托付自己做的事——保护柳母。师兄说了,对宝藏存有觊觎之心的人,会来伤害柳母,因为他们认为能打开宝藏的钥匙在柳母身上。
为了财宝居然对素人出手,而且还是病弱的人,乔夕雾对此十分不耻。夕雾又查探了一圈回来,还好此刻并无异象,不过她却陷入疑惑,师兄去做什么了呢?刚刚的黑羽鸟是什么意思,师兄会不会有危险呢?
“是谁!?”乔夕雾下意识地朝着树那边喊了一句。话已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方向应该出现了什么,或许是……一个人?乔夕雾回想起师兄告诉她,会有一小支黑羽军暗中相助她,莫非是黑羽军吗?
乔夕雾有些担心,她走进柳母的房间,看到柳母还在休息,夕雾稍稍放心了。
夕雾正想离开,床上的人却突然喊住她:“夕雾,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夕雾回头,发现柳母已经醒了,而且应该是早已经醒了。夕雾应了一声,然后拿了椅子坐到了床边。
“伯母,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夕雾有些担忧,因为柳母的脸色看着十分不好。
“夕雾,我现在睡不着,就想和人多说说话,丫鬟们都以为我还睡着,也不进来看看我。”柳母慈祥地笑着。
夕雾也乖巧地笑着:“伯母,想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水。”说着不容柳母回答,便到桌上倒了一杯水给柳母。
柳母喝过水,果然觉得好受一些,微微点头以示谢意。“夕雾啊,在柏州,哦,也就是京城的时候,你和庭见常常见面吗?他是不是总是绷着脸?皇上可曾恼过他?”
夕雾想了想,回:“伯母你放心吧,师兄在黑羽军前很有威望,圣上也很器重他。从前和师兄倒是经常见面,不过圣上赐封时还赐了宅子,他离开将军府后便很少见面了。”
“这样啊,庭见和我说过的,他还让我去京城住,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柳州。”柳母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
“伯母!”夕雾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去叫大夫!”
“不……不用,夕雾,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本来时日不多,所以才使了性子非让庭见回来不可……咳咳……夕雾……咳咳”柳母咳得越来越严重,大丫鬟听见已经进来,扶着柳母轻轻拍打其背部。
“夫人,药已经煎好,我这就去取,夕雾小姐,还烦请你好生看着夫人!”大丫鬟很着急,眼泪都急出来了,看来她对柳母的病也很清楚。
另外又有了两个丫鬟进来,一个为柳母轻轻拍打背部,一个拿着毛巾为柳母简单地收拾。一会儿功夫,柳母觉得好多了,便打发她们在门外候着。
夕雾本来在一旁手足无措,却看到柳母正招手让她过去。“夕雾,我看着你就很亲切,我看那孩子对你也是特别的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了。”柳母拉着夕雾的手,“虽然说着有些奇怪,但我真心希望,我走后,你能好好陪着那孩子。”
夕雾不知何时,眼角已经湿润,她点头,说:“伯母,一会儿药来了,喝了就好了,师兄也快回来了,你再等等就好。”
柳母还想说什么,大丫鬟已经端着药进来,喂过药后,柳母又睡下了。夕雾便退出了房间,一出房门,大丫鬟便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你……”夕雾不知该如何做。
“夕雾小姐……你知道少爷在哪吗?如果今天少爷不回来,恐怕就……”大丫鬟掩面而泣。
庭见师兄在哪,夕雾也不知道,会把保护柳母的任务交给她,师兄一定是去办更重要的事了。自古忠孝无两全,庭见师兄也是身不由己……
一直到晚间,大丫鬟几次想喂柳母喝点粥,但柳母都因为没有力气吃不下去,药也喝不了几口便吐了。
大夫和丫鬟们忙进忙出,一直到深夜。最后大丫鬟哭着跑出来:“夫人她……夫人……呜……”
伯母她已经……夕雾双目干涩,心里也不是滋味。师兄托自己保护柳母,防得住人,却防不住天,只是怎么这样快……还是伯母其实一直在为了师兄撑着一口气,如今终于撑不住了才……
家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家仆都赶来了,也派人去寻找少爷了,可是依然没有音讯,夕雾不敢进房内,只是在外面看着。房内哭声一片,夕雾仿佛也被勾起了一些伤心的回忆,回忆里的自己,也这样号啕大哭,可始终哭不回冰冷的尸体。
“夕雾……好好活下去……我和你阿爹……会一直看着你……”
阿爹,阿娘,你们此刻也在看着我吗?我好像失了江湖道义,答应别人的事,没有好好做到呢。不知不觉间,夕雾的手背滴上几滴冰冷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