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其实都在逼着彼此,可谁也没办法放手,只能这样,也唯有这样了。
他终于退了下去,手从两侧收了回来,他抬头看她,她闭着眼,长睫轻颤,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害怕的,但又异常倔强,不肯露出分毫,他淡淡一笑,慢慢地接近那片从未被人涉足的领地,安盈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啊,只是呼吸拂动的动静,都能引她颤栗不止,红晕已经遍布全身,好像蒙着一层红色的丝巾,他屏着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全部的重量都全部承担在这交握的双手里。
她坚守多年的秘密,就这样在他的面前一览无余,他的唇舌轻挑起她的胆怯和欲望,安盈却很克制,每每惊得弓起身,又被他追了上来,她只能反握住他,为了不让自己迷失得不知所以,她总想尝试着退却,陌生的感觉,一阵一阵地袭来,便好像漂浮在阳光暖洋洋照着的水面上,而她在予载予浮。
百里无伤则掌控了所有的一切,他是这个晕眩的,梦幻的世界的主宰。
她的燥热更烈,微张的眼,重新看见天花板的那些图画,只觉得无一副不生动,无一副不让人耳红心跳。
她终于彻底地跌入了水底,破碎的呻吟从唇齿见逸出,她自己却全然没有察觉,百里无伤则倾过身,重新吻住她喘息不已的呼吸,他吻得那么深,将她的喘息全部堵回本就起伏翻涌的身体,像酒窖一样,让它发酵,散发着晕眩的芬芳与氧气,安盈脑中一片空白,却在此时,很莫名很莫名地,想起了自己酿的那一桶青梅酒,木质的大桶里,有气泡在咕咚咕咚的响着,充满生机,充满了难以言状的快感。
而现在,她便是那一桶酒。沉沦,发酵,芳香四溢。
察觉到她几乎有点窒息了,百里无伤才不舍地松开她的唇,转而轻吻着她的耳垂,脖子,不停滴吻,直到她的呼吸趋于平缓。
“还好吧?”他游到她的耳边,低低地问。
安盈没有回答,只是翻过身,手搂住他薄汗的背,比上次更坚定地,缓缓地滑下去。
他一定忍得很辛苦,她能听得出他刻意压抑着的呼吸。
百里无伤还想制住她,安盈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异常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求你。”
他的手于是顿住在了原地,她如蛇一样缓缓地滑下去,她曾见过他所有的躯体,却从未这样细细地打量过,如今方知,其实这瓷白如玉的躯体上,也有太多太多细密的伤痕,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变成了模糊的引子,她吻着他的烙痕,吻着他的旧伤,吻着他的过往,如果可以,她想亲吻这具身体下的魂灵,在他身上,留下只属于她自己的刻印。
然后,终于,碰到了那个已经忍了许久的地方。
没想到,竟……竟……
她咽了咽口水,有点瑟缩。
“安……啊……”他正要阻止,却被巨大的触感猛地击得无形,安盈已算是敏感的人了,却未想,百里无伤才是真正敏感的体质,她不过只是碰了碰他,他便溃败得那么……那么……性感。
百里无伤失控的表情,和陡然无措如处子般的身体,与刚才的温柔与娴熟相比,顿时判若两人。安盈突然想笑,可是想拥有他的欲念,也从未有过的炙盛起来,她很想继续挑逗他,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轻跳,可是,百里无伤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弱点,他不想由着安盈玩,优美的唇有点恼恨地一抿,翻身,重新将她压在了身下。
“作为惩罚。”他状似凶狠地对她说着这样的话,却很轻很慢地,进入了她……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那么温柔,可安盈还是痛了,百里无伤于是停在原地。
“可不可以?”只能这样忍着,看到安盈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他才探寻似的问。
“嗯。”她轻声应着,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将脸埋了上去,百里无伤犹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再次吻住她的唇。
长痛不如短痛。
他从前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才算是完美的第一次,只能跟着自己的直觉,边做边学了,安盈这一下痛得厉害,而且,因为是冷不丁的,她的牙口一合,又咬住了百里无伤正痴缠着她的舌,他也痛得一哼,随即又想笑,反手抱住安盈,“原来你也怕痛。”
她总是那么冷冷淡淡,即便是受那么重的伤时,也不肯让自己表现出分毫出来,今天却不一样,竟然没有强忍和掩饰,这让他觉得真实,至少,此时身下的人,是最真实的安盈。安盈缓过神,听见他这样说,脸上一红,又有点恼羞,“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问的时候,有点断续,脸色深红了。
“当……啊……”她的语言功能全部破碎了,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从出生以来,就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方才的颤栗不一样,那是一种很完满的触感,涨涨的,没有空隙,他与她那么近,近得没有了一丝距离。
这样奇怪的感觉,让她莫名地安下心来,好像从此之后,就能天长地久似的。
“还痛么?”他仍然在问她。
“嗯……”她支吾。
“痛?”某人追问。
“不……嗯”
问答也是破碎的,什么都是破碎的,全世界是一面打碎的镜子,碎片里全是他们的叠影。
云消雨散,她累得厉害,就这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屋里还是清冷冷的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阴冷的,死亡的气息里,他们相拥而眠,不过,睡着的只是安盈而已,百里无伤低着头看她,他扯过衣服,盖在她的腰上,目光却忍不住在其他地方流连不已,白皙健康,泛着光泽的肌肤,鲜活得便好像会呼吸一样。这样美好的躯体,他已经拥有了,为什么还要再放手呢?
百里无伤的手臂一紧,难以抑制的嫉妒,从未体味过的嫉妒,突然翻涌而来,他几乎有种冲动,将将她打晕,或者点穴,再直接带走,让她忘了前尘往事,以后,只能在他身边,像以前一样,又乖巧又倔强,但始终站在他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呼吸轻缓而平稳,好像稍大一点,就会打搅到她似的,安盈此时的梦想必是美好的,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安详,百里无伤很久没见过她这样安详的面容了,他突然还想要她一次,欲望涌起来,却又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大概还会痛,第一次,肯定痛得很厉害,虽然后面……
简直不能想,越是回想方才的场景,他越是不能自已,百里无伤有点泄气,从侧身的方向仰躺过来,让自己努力地去数天花板上的屋梁。
可天花板上的壁画,也着实惹人恼。
“怎么了?”百里无伤的辗转反侧,终于吵醒了某人,安盈睁开眼,第一眼见到他的脸,巨大的幸福融贯全身,她支起身,笑着问他。
“没事。”百里无伤很淡定地回答了两个字,将她腰上搭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总不至于被我夺走了清白,所以正要向隅哭泣吧?”安盈也很淡定地说了一句话。
百里无伤一愣,旋即大汗,莫名地恼怒起来,“喂!”他猛地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到底是谁想哭泣?”
安盈眨巴着眼望着他。
百里无伤重新低下头去,幅度很大,似乎想让她收点锐气,可是,挨上她的唇时,动作却变得无比轻柔而缱绻。
“安盈……”他羽毛一样碰了碰她,然后,叹息着,低吟,“天要亮了。”
安盈扭过头去,月亮已经慢慢沉了下去,而东方,慢慢地翻转着浅白的晨曦,它们惦着脚步,就要打搅这个美梦,就要将这片修罗戮场,暴于天下。
安盈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好快。”
天亮得好快。
仿佛刚才还可以不为俗世,互相嬉戏,眨眼,又必须回到人间。
“……我要回去了。”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百里无伤没有动,目光却沉了下去,刚才还浮于脸上的短暂欣喜,转瞬消失于无形。
“回到叶子桓那里?”他冷冷地问。
安盈轻轻地披上衣服,转身望向他。
“我没事。”百里无伤闭起眼,以手附额,“我知道自己并没有留住你的资格,你——”他突然又说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从冷漠变成了自厌,“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所以只能把自由还给你。”
很平静的声音,却无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