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她嫁进皇宫已半年有余,那日的雪天特别冷,姜小羽吃完早饭便觉得恹恹的,索性裹了一身白色的狐裘懒洋洋的卧在椅塌上。眼睛倒是半眯着,眼里狡黠的光却一点也不见少,两颊被房里的两只火炉熏得红扑扑的,倒是活脱脱像只冬日浅眠的小狐狸。她也觉得很是奇怪,自己是从小在北方长大的,亦是呆惯了这寒冬,不知怎么这两三年来每到冬天精神都不大好,尤其是今年的冬日,初到皇城整个人懒得厉害,恨不得日日躺在这火炉熏得旺旺的暖房里。
“娘娘,可是又要躺一整日,这都连着三日了,奴婢听闻梅园的红梅白梅都开了,极是好看。不若出去看一看。”小羽远远的还没见到巧心就听她略略带着一点雀跃地说着。
“还是不要了,巧心,这天气愈发的冷了,今日比前两日还冷得厉害,我实在是懒得出门。”小羽轻轻柔柔地说道。
巧心向来是知道她们的皇后娘娘的,从不曾端过架子,声音软软糯糯,性子又像个孩子,笑起来的一口糯米牙更是讨喜的紧。此时的巧心已经走到了小羽跟前,半蹲下轻声说道“我的好娘娘,今日陛下也在梅园赏花,听说淑妃也跟了去,奴婢担心...”
“我的好巧心,云珩待我很好,你无需这般计较。”小羽语气坚定的说道。究竟有多好,大约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那种好吧。
这话小羽说的坚定,巧心也是深信不疑的。
就单说巧心第一次听皇后娘娘管陛下叫云珩时,巧心便吓得两腿发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上去便捂住了皇后的嘴。“娘娘初来宫里不知,万不可直呼陛下的名讳,这是大不敬啊。”
小羽笑意盈盈轻拍了一下巧心的手“巧心莫怕,规矩我是懂的,是陛下昨夜缠着非让我直呼他云珩,我有意推拒还差点惹恼了他,这才将将应承下来的。”
巧心听完还是满腹狐疑,想来自从前年太后去世了,这整个皇宫就没有一个人再敢唤陛下一声云珩......未待巧心想完,便听得门外的小厮高呼“皇上驾到”巧心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站好,准备恭迎陛下。
彼时的皇后娘娘才刚起,正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梳洗,一听皇上来了便急急地起来向着门口迎去。巧心微微一抬眼就看见,皇后钝住了急匆匆的脚步,巧心依然记得皇上那日穿的是月白色的常服,微抬衣摆便跨入房中一把搂住了皇后。
皇后整张小脸都埋在皇上的胸膛,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软软的,“云珩,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皇上脸上泛起了笑意“我很想你,下了早朝换了身衣服便来找你了。”
自那一日起巧心就知道皇上对娘娘是不同的,娘娘可以唤皇上一句云珩,皇上对娘娘不曾自称过“朕”。也许是这一切对于从小在这规矩严明的皇宫中长大的巧心而言过于不可思议,她至今仍然能记得那日晨早阳光斜斜的落在门口一对璧人身上的形状,那日微风扬起的衣摆,还有那日皇上唇边好似要溢出幸福来的笑意,那满是宠溺的的深眸。
小羽见着巧心在发愣,便知道这个傻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了。巧心待小羽是极忠心的,心思又很灵巧,自大婚那日跟了她,便将她护的极好。
小羽抬手在在巧心的眼前晃了晃,巧心回过神来略略不好意思的一笑。小羽轻柔道“巧心,今日这样的冷,我嘴馋得厉害,想喝乌鸡汤。”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只见皇上今日穿的是黑底绣金龙的绸袍,外头披了件上好的黑流狐毛大氅,头发高高的束起缀以玉质发冠,更加衬得皇上眉眼舒朗,清逸脱尘。
“就知道你这馋猫一到下雪天就想着喝鸡汤,一早便让御膳房给你备好了。”皇上宠溺的说道。
“既是早早就备下了,怎么现在才送来,让我这半日好等。”她佯装的有些恼意的说着。
皇上弯了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本是想着陪你一起喝才好,处理完政事便急急地赶过来了,可路过梅园的时候梅花都开了,味道好闻的厉害,想着你整日窝在暖房里该添一些梅花,增一些新意了。我就亲自为你选了几株含苞待放的,悉心照料着约莫是能开好几日的。”
“梅花也好,云珩也好,乌鸡汤也好”皇后娘娘笑弯了眉眼,赶忙着要起来,眼睛倒是直勾勾的顶着皇上身后拿着乌鸡汤的小允子。
皇上心下自是明了,这会子姜小羽这眼里心里怕是都只有那乌鸡汤了。用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子便吩咐道:“小允子快将乌鸡汤盛出来吧。”小允子应了一声后便立马开始忙活起来。她在桌子前端坐着,眼巴巴的瞧着,着实可爱的紧。
云珩也在一旁做了下来,看着姜小羽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汤。想来姜小羽是从云间谷嫁来这皇城的,虽说性子是可爱讨喜得紧,但这待人接物,一颦一笑之间却半分不像是从山林野惯了出来的,倒更像是自小养在深闺里,仔细教了礼仪的小姐。就单说姜小羽喝汤的这会,喝得慢条斯理,仿佛在做一件极其优雅的事情。
“云珩,这样瞧着我做什么,你也喝汤呀。”她连着大约喝了十几口的样子,终于舍得抬起头来说话。“你喝汤的样子好看,我看着你喝便好。”云珩语气温和的说道。
“前日听闻你又动了进小厨房的心思了,是巧心好说歹说的给拦了下来的,可是宫里的出自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云珩略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问姜小羽。
“宫里的厨子都是从这满天下厨艺精湛的里头挑拣出来的,做的饭菜味道定是差不了,我只是听闻···只是听闻···淑妃也给你做吃食,你不知道我其他的本事没有,独独这做饭的手艺还是极有信心的,我也想问你做一顿饭菜。”她眨巴着一双小鹿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磕磕巴巴的回答。
“你能这样想已经很高兴,你无需胡思乱想,就待在我身边便好。”云珩的脸上展开笑颜,宛若冬日的暖阳。她不再说话,只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喝完了汤两个人齐齐到窗边的秋千坐在依偎着,看着窗外的雪下的极大,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一整片,偶尔会有几片调皮的雪花跃进窗户极是有趣。
“云珩,冬天虽冷,却很好看,前两年的时候我很是讨厌冬天,如今有你在便越发觉得冬天好了。”
“小九觉得冬天哪里好了?”
“你特意为我建的暖房很好,你送的狐裘很好,你的怀抱亦是很温暖。只是云珩,你这般日日只来陪着我,终是不合规仪的。”她说得直白。
云珩只失神了片刻没有说话,就只是将怀里软软糯糯的小人儿搂的更紧了一些。
姜小羽一时也无话,心里是盼着皇上来陪着她的,只是前几日听宫里地位有些尊贵的嬷嬷说起,断不可行专房之宠应该劝着皇上雨露均沾,这般才能后宫和谐前朝稳定。
只是姜小羽刚刚开口这一劝便全部下去了,只是娇羞着将头埋进云珩胸膛更深的地方。两人一时间无语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却又好似有千言万语。
巧心在背后静静的看着,两人就这样紧紧的靠着,空气里是安心静谧的气氛,这样便好似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平和幸福,那些朝堂里的云翳诡谲尔虞我诈后宫里的明争暗斗虚情假意都与这二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