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的庄园就在距离红门狩猎场不远的椰林后,之所以不远,是因为雨带他们走了小路。
这座东亚古典风和葡萄牙风混搭的庄园曾经应该美如梦幻,现在却呈现破败凋敝的景象。甬道和台阶都年久失修,廊柱成为白蚁的殿堂。非洲茉莉、珊瑚藤、球兰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植物爬满屋顶,甚至可以看到手臂粗细的网纹蟒盘踞在树杈上。
偌大的庄园里仅有三个人,早晨大家见过的那三个女仆。
她们被一群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嚇坏了,那个阿妈正在擦拭的相框咣啷一声掉在地上摔碎。
石彻快步上前捡起照片递给那位阿妈,那是张合照,被阳光晒得已泛黄,其中一人是李佩,他搂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的脸被水浸过已模糊不清,但看得出笑容灿烂。
“我们,是这里的新主人。”光头强一手用枪指着三个女人,一手拍着自己胸膛,“给我做饭,我要吃肉,要喝酒。”
三个女仆看着李佩和残存的十几个佣兵被捆绑着带进来,即使听不懂光头强在说什么,也明白局势已变。
石彻的目光被庄园后院吸引,精心修葺过的草坪上,数百座坟茕整齐排列,有的坟头竖立着十字架,有的坟头摆放着佛像或是其它宗教的标志物。
“那是什么人的墓?”
“和死在杀人游戏中的人一样……”一个被俘的佣兵回答,“……他们也是祭品,他们,也是我们的朋友。”
对石彻说这些时那个佣兵眼中噙着泪,不止是他,其它佣兵注视着这些坟墓的表情都很悲伤,想必躺在坟墓中的死者曾经是他们熟悉的伙伴或亲人。
每座坟前都有一个手刻木牌,上面有死者的名字,死亡日期、简单记述着死者的生前爱好。
石彻仔细浏览,注意到那些死亡都发生在近五年内。
龙渊的声音这时在她背后响起。
“猪怪,你猜这些棺材里究竟埋着什么。”
他自己坐轮椅过来的,光头强那些人认定他一个残废也兴不起啥风浪,因此没有将他和那些极乐岛佣兵一起绑住。
石彻看到龙渊嘴角有一点淤青和破皮,那是她的手笔,她后悔当时没再多用点劲。
轮椅停住不能前进,龙渊正低头注视着一块卡在后轮底的灰白色尖石头,从他那个位置很难伸手将那块石头取出。
石彻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再犯贱就去死,然后走过去弯腰将那块石头取出。
“瘸子。”她没回答龙渊的问题,“你跑到这座岛上如果是想害我,别以为我不敢把你埋到这里做花肥。”
她没那么天真,会单纯以为长老会派她来调查极乐岛的事只是想锻炼她。
龙渊虽只是个坐轮椅的十八岁弟弟,却是玄冥族最大的家长,又是黑镯亡司,他的实力恐怕比她所见所闻还要深不可测。
没有特别目的,他不可能千里迢迢亲自来极乐岛赏风吟月。
“你又不是太阳,不要抱有别人会围着你转的妄想。”龙渊有些疲倦地抬了抬眉毛,打了个哈欠,“我只想提醒你,所有的骗局都有共同点,看起来很美,听起来感人。”
“谢谢你的机掰。”
石彻看了手中那块灰白石头一眼,重新将那块石头放回龙渊轮椅下原来的地方,她头也不回走进大厅时听到吴子巨在疯狂咒骂。
她能理解他的苦恼。这位投资数家新科技公司的资本大鳄,此刻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荒诞离奇的时刻。他身上所有的高科技通讯设备都已失灵,他无法联系他的助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只能被迫和一群被他视为底层垃圾的人困在这座孤岛上。这些人没受过良好教育,有的是身无长技智力低下的无业游民、有的是丧失廉耻的不法之徒、有的是流氓**。或许在吴子巨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只配被称为会呼吸会说话并且浪费资源的两足兽。
很快吴子巨就懂得,这里是极乐岛而不是他可以呼风唤雨的圈子,这里的人面临着死亡赤裸裸的威胁,他们犹如困兽,不是他用工资和情怀就能蒙蔽的社畜。
抽他一嘴巴帮他冷静的是那个北方姑娘,北方姑娘提醒吴子巨在骂人时不要总是问候母亲,也记得问候父亲。
走过掩面抽泣的吴子巨身边时,石彻安慰他。
“别想太多,你和他们完全一样。”
除了个别人,大部分水手和偷渡客都参与到洗劫庄园的活动中,他们把能搜罗到的值钱物品都搜罗出来,包括原本挂在天花板上的古董水晶吊灯和装饰壁画的金箔。
“他们想造登月火箭。”
石彻走进隐蔽的地下室,把她看到的情形,委婉地告诉正在埋头研究极乐岛地图的墨砂,其实人们拆房子的响动这里都能听到。
十分钟前墨砂发现这间地下室就一直没离开。
这间约三百平米的地下岩石建筑才是庄园的核心。这里贮存的食物和弹药足够一支军队使用一年。这里有九十多台监控仪,全方位监视着极乐岛。
石彻从地图中看到,整座极乐岛大部分海岸线都是有塔碉守卫的峭壁,能够泊船的地点只有愚人码头和岛西角的贤人码头。
愚人码头和贤人码头之间,除了狩猎场和庄园,还有大部分灰色地带,那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地图上也没有标注。
“这里,才是极乐岛的秘密。”
墨砂修长的手指拂过那片灰色。
“那是至善林。”李佩被带到地下室后告诉她们,“我们从不去那里,那里是祭祀神明的地方。”
“谁负责祭祀?”
墨砂追问。
“女人们。”李佩回答,“你可以问塔西,只有她被神明允许靠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