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雨的伤痛
“恩。”灿想了想回答，“但是我觉得他们似乎不是在看你和我，更像是在看沁。”
“可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沁看呢？难道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渐不解地问。
“我也不清楚。”灿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教室门前。
“怎么回事？今天第一节课不是在这里上吗？”望着教室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灿向渐询问道。
“不会啊，没有接到过临时更换教室的通知。”渐说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是怎么回事？都快上课了怎么连人都没几个，难不成还集体翘课？”仔细一看没来的几乎全是女生，灿嘴里嘟囔着在渐的身旁坐下了。
“今天女生们都不来了吗？”渐只得向前座一个正在埋头看书的男生打听。
“不太清楚，她们刚才一直嚷嚷着要去找什么人算帐，然后就出去了。”那个男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找什么人算帐？”灿好奇地问。
“说是教育系的一个女生在背后说了她们的坏话，所以她们都气呼呼地走了。”附近的另一个男生接过了话茬，“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刚才她们一直在嚷嚷。好像是冉什么，冉沁，对，冉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冉沁”这个名字，渐和灿顿时惊讶得面面相觑。
“坏了！”沉思片刻后，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快走！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绝不能让沁出什么事！”说完渐急忙跑出了教室，灿也面色凝重地紧跟其后。
明明是早上，阳光却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得严丝合缝，天色显得无比晦暗，如果不是礼堂的大钟刚刚响过九下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现在是傍晚。正因为天色如此昏暗才令早些时候还窝在被子里的周思其误以为天还没亮，于是放任自己重新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梦乡。等被来打扫宿舍的阿姨叫醒，她才发现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不想在开学的第二天就迟到，她胡乱梳洗了一番就急忙向着教学楼奔去。
真是的，这天气是怎么搞的！周思其一面在校园里奔跑一面暗自抱怨着。还有夏晓繁也是！竟然没叫自己起床就先走了，实在太过分了。这么说来，昨晚她也是一个人出去直到很晚才回宿舍，实在有些奇怪。周思其刚跑进教学楼，黄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虽然及时到达了目的地，免去了被雨淋湿的不幸，但看到雨中的人们纷纷撑开了各色的伞花，周思其又不禁想起自己忘了带伞。这场雨来势汹汹，看样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停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走运？第一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顾不上多想周思其加快了脚步向着教学楼深处走去。
“快走，快走，听说五楼的女厕所里有人在打架。”
“是吗？去看看！”两个高年级的女生边说边从周思其身旁跑了过去。
打架？才开学就发生这种事，现在的大学风气实在不怎么样。周思其暗自叹息着并没太过在意，直到进了教室她才发现她们口中的打架事件似乎并不是事不关己。马上就要上课了，但教室里只有一些男生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而且大家都在议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听说有人在打架，难道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周思其疑惑地向剩下的女生打听道。
“不光是看热闹这么简单，会动手也说不定。”回答的人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动手？和谁啊？”周思其更为不解了。
“冉沁啊，你没听说吗？她到处说别人的坏话，不光是我们系的人，连钢琴科的人也被惹恼了。刚才她们冲进来把她拉走了，她这也是咎由自取。”
从对方愤愤然的语气中周思其听得出这绝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她急忙将书包往课桌上一扔，直奔五楼而去。
就在几分钟前，我被一群突然闯进教室的女生强行带到了位于顶楼的女厕所里。被她们用力捏拽过的手臂现在正隐隐作痛，而她们脸上的凶恶表情更让我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恐怕更加不妙。当然，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得罪过她们，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必须想办法弄清楚她们这样做的缘由。
“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带来我这儿？”她们把我推到了洗手间尽头的角落里，然后松开，我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向她们问道。
“你竟然还问为什么？”站在我面前的一个女生冷笑着对她身后的人说，“你们听听看，她居然不知道我们找她来的理由，有谁能说给她听听看吗？”
经她这样一说周围的人显得更激动了，有人高声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对！你做过什么难道还要别人来告诉你吗？”
面对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我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要针对我的话总该告诉我理由吧？”
“什么都没做过？”一个身材魁梧的女生说着王我肩膀上推了一把，我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推开了，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钢琴科的女生都是蠢货，一个个都只知道跟在男生后面像傻瓜一样！所以李灿才会连理都不理她们！”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有！教育系的女生都很肤浅，只会缠着别人要签名，所以亓泽存才会被吓跑！你自己说过的这些话还需要我们来告诉你吗？”另一个愤怒的声音紧跟着说道。
从后背传来的剧烈疼痛立刻传遍了全身，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我的大脑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疑问所占领了，来不及去思考和感受其他的一切。这就是她们的理由吗？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但她们的愤怒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果没有听过那些话她们又怎么会如此地愤怒呢？一定是有人对她们那样说了，但那个人并不是我，是有人在诬陷我！虽然我不愿意这样相信，但莫明的疑惑很快就被涌上心头的巨大屈辱感所代替了。
“我没有说过！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话，但我绝对没有说过！”我抬起头奋力地向众人喊道。
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我的坚决反而令她们更为恼怒了。
“敢做不敢当！”
“不要把我们都当成傻瓜！”
我的声音很快被更多更响亮的指责声所淹没。
“必须给她一点教训！”
“对！不能轻饶了她！”
在这样的呼声中她们已然失去了理智，站在前面的几个人过来抓住了我，不断地推搡着我，虽然我奋力反抗但很快就被她们推倒在了地上。我终于明白了她们是一群被愤怒冲昏了头失去了理智的人，不论我如何解释她们都是不会相信的，于是我放弃了反抗，紧咬着牙关强受着疼痛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见我不再反抗了，她们开始用力拉扯我的衣服和头发，用脚踢我的后背，或许这样做还不够解气，有人捡起了清扫地面用的水管，打开了水龙头开始往我身上浇水。被刺骨的冰水淋了个透，我冷得瑟瑟发抖。我不知道这样的“惩罚”还要持续多久，但是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寒冷之外我的内心却反而变得无所畏惧起来。我很清楚我不该承受这样的责罚和屈辱，她们必定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一阵折磨后，我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冉沁会说别人的坏话？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周思其回忆起了昨天夏晓繁的反常举动，没错，这件事恐怕和夏晓繁脱不了干系。一口气跑上了五楼，只见女厕所外已经围满了人，周思其拼命地想挤进人群里去却没能成功。就在她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做时，在人群的边缘她发现了夏晓繁的身影。
“晓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忙将夏晓繁拉到一边。
“什么怎么回事？”夏晓繁一脸无关痛痒地说，“你也看到了啊，我只是给某些碍眼的人一点教训罢了。”
“果然是你说的吧？那些话是你传出去的吧？”周思其愤怒地责问道。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轮得到你着急吗？”夏晓繁不屑地说。
“你太糊涂了！”说完周思其就掉转身去，头也不回地向人群里挤去。
自己明明答应了亓泽存不会再让夏晓繁伤害冉沁的，可偏偏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这都怪自己没能及时地发现夏晓繁的异常。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这场愚蠢的报复继续发展下去。
“让开！你们都让开！”周思其奋力地拨开了围观的人群。
“住手！别打了！”她一面喊一面走上前去，想将已经晕过去的冉沁扶起来。
“你干什么？”旁边的女生一把将她拉开并威胁道，“你想替她出头？难不成你也想挨打？”
“你们不该打她！她什么都没有做过！”还没等周思其把话说完她就被粗暴地推到了墙角。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做过！恐怕你也是她的同伙吧？”一群人立刻把矛头指向了她。
就在她们揪住周思其的衣领准备对她动手时，一个无比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见凌渐和李灿赶来了，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为首的几个女生也惊讶地站到了一边。
凌渐那双俊美的眼睛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过忧伤，他那温和的声音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凌厉和愤怒过。紧跟在他身后的李灿虽然紧抿着嘴唇一言未发，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常冰冷的气息还是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凌渐，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对啊！我们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而已。”
面对无比愤怒的凌渐，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女生们一下子没了气势纷纷向他解释道。
但渐完全不理会她们的话，径直向着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冉沁走去。他走到她的身旁蹲了下来，旁若无人地将浑身湿透的她搂进了怀里。他帮她理了理凌乱的湿漉漉的头发，用无比爱怜的目光审视着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仅仅是一瞬间，他眼中的温柔就化为了冰冷的仇恨，他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听任何你们所谓的理由！我只想要你们明白，你们一定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眼看着渐的脸色变得铁青，周围的人都被一反常态的他吓得不轻。这时一旁的灿俯下了身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管你有多生气都要忍耐，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
听了灿的话渐这才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不再多说什么。
“沁，沁……”渐轻柔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梦魇中唤醒了。
“渐，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道。
“我知道。”他把我搂得更紧了。
这时灿对一旁的周思其说：“看来你知道实情吧？说吧，现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原地不敢出声，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周思其身上。
确实，只有说出真相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可一旦说出真相，夏晓繁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一来她们两人间的友情或许也将不复存在。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思其作了最后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大家说道：“我不清楚你们是从哪里听来那些传言的，但是我想问，你们当中有谁是亲耳从冉沁那里听到那些话的？”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大家都开始努力地回忆并互相询问了起来。
“我是听别人说的。”
“我也是，我根本就不认识冉沁。”
大家你问我我问你，结果大家都不是亲耳听到的。
“这么说来是有人陷害她了？”
“可会是谁干的呢？”
她们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为了找到答案她们开始互相询问起最初是从谁那里听到的谣言。
“我是从敏敏那儿听来的。”小兰疑惑地望着敏敏。
“是小七告诉我的。”敏敏又指向了小七。
“不是我说的，我是从露露那里听来的！”小七急忙推给了露露。
“也不是我，是晓繁告诉我的。”露露连忙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我也是听夏晓繁说的。”
“啊，我也是。”
从不同的人的嘴里同时说出了夏晓繁的名字，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才是始作俑者。
原本站在人群外围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夏晓繁感到了情况不妙，正当她打算溜走时，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了。
“夏晓繁在这里！”纠住了她的人大喊道。
和预料中的一样，大家立刻将矛头指向了她。面对众人的责问，夏晓繁百口莫辩再也无法回避事实。
“没错！是我说的！这些话都是我说的！”她涨红了脸大声说。
虽然我很清楚这件事的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搞鬼，但这个人竟会是我的同学夏晓繁，这令我有些难以相信。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在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她面前。我必须要确认一下，我和夏晓繁虽然素来没什么交情但也没发生过什么摩擦，她应该没有理由要诬陷我的，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晓繁，真的是你说的吗？”我问。
“没错！是我说的！”她别过头去，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可是你没有理由要这样做啊，我们之间没有矛盾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同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朝夕相处，虽然没有建立起深厚的友情但我也从没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自己的同学会陷害自己，我不愿意相信。
“误会？”听了我的话她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用嘲讽的口气大声说道，“没有什么误会！既然你想知道理由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讨厌你！”
“讨厌……我？”我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对！我讨厌你！你总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夺走大家难以得到的东西！就是因为有你在他们才会连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她毫不顾忌周围的人的眼光，将积压在心底的嫉妒和愤怒一股脑地向我抛来，“单纯？可爱？太好笑了！你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进仓库里的吧？其实那也是我做的！你也不知道亓泽存为什么不来学校了吧？那是因为连他也讨厌你！还有这些人，站在这里的这些人！她们来刁难你难道仅仅是因为听我说了几句煽动的话？太可笑了，她们在这里是因为其实她们也都讨厌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夏晓繁的脸上，她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喊叫，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周思其。
“够了！不要再说了！”周思其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再也无法忍受她的任性妄为了，于是她打了她，她希望这一记耳光能将她彻底打醒，“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疼痛让夏晓繁从几近疯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羞耻，愤怒和悔恨的情绪混杂了在一起，令她流下了眼泪，捂着疼痛红肿的脸颊，她转身跑掉了。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周思其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真相大白了，在场的人却都陷入了沉默。身体和内心都受到了重创，此时的我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渐见状急忙将我扶了起来。
“还是赶快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也许是出于愧疚，一旁的女生向渐提议道。
“那个，我可以借衣服给她。”另一个钢琴科的女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不必了！”渐冷淡地拒绝了她们，抱起我径直走出了人群。
屋外，滂沱大雨还在无情地下着，冰冷的雨点落在了我们的身上，同时也落进了我们的心里。渐抱着我行走在雨中，灿则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人快步走出了校园。
雨中，灿拦下了一辆迎面开来的出租车。在车上狭小的空间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渐一直紧紧地搂着我，而我则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我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无比绝望的念头，多么希望这场大雨永远都不要停，如果它能淹没这个被悲伤浸润了的世界，那么它或许也能淹没我心中的伤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