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应该和Lau商量。”
她是个媒体人士，没兴趣冒着生命危险去戗行，再说自己的事还没搞利索呢，毕竟她昨晚刚把boss给炒了鱿鱼，前途堪忧。
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一腔热血是激情，跑到别人地盘那叫匹夫之勇。
凯撒就知道她是这个反应：“Lau在明，你在暗，互相配合，才能天衣无缝。”
晏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我和Lau相处时间很短，但是已经觉得她经验丰富且聪明果敢，建议你信任她，而不是让我这个非专业人士降低风险。”
凯撒笑：“在我眼里你非常专业，晏。”
晏唯烦死和他绕圈子：“直说吧，到底担心什么？”
“我得到的情报是营救计划可能已经泄露，但我无权因不确定而提前所有计划，毕竟营救人员不仅有警察，还有人道组织甚至媒体，我有压力和私心。”
“继续。”
凯撒清清嗓子：“你到塔莱的事，渔业公司已经知道，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我认为你动身前往螃蟹岛，他们会警觉。”
晏唯冷笑：“你拿我当靶子！”
“也不能这么说，我答应过要给你一手资料的。”
这是给吗，明明是她拿命去换。
凯撒很心虚：“我看过你在螃蟹岛的报告，知道书面表达的苦难不及你经历的万分之一，作为朋友我很差劲，也违背了我的职业操守，但我还是选择和你商量。”
晏唯沉默。
“这件事很唐突，半个小时前我才得到情报，两百条人命，能够信任且胜任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
彼此安静了一分钟。
晏唯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有预备方案吗？”
“我，还有二十分钟车程到达警局。”
一个不认路的旱鸭子，还有一张欧洲人标准的脸孔，明摆着去送人头的，估计刚登船，蛇窝已经连夜搬走了。
晏唯哼了声：“在警局待着吧。”
凯撒感动的几乎要流泪：“晏，如果我没有妻子和孩子，一定会追求你！”
“哦，谢谢。”晏唯冷静地收拾行李，“我拒绝。”
凯撒好尴尬：“我请了位朋友，你们可以结伴，应该快到了。”
这里还有他相信的人，怪不容易的。
晏唯把背包扔肩上，对着镜子抿了抿花了的口红，气色不错，浓郁的冷红调调，一看就是去茬架的。
凯撒还在继续：“……到海上屋码头，有人备好了船，你的老朋友，完全可以信任……”
晏唯猜到他说的是谁：“他刚死了儿子，你这么做合适吗？”
“晏，最忠诚的只有仇恨。”
“给个忠告，别玩弄人心。”她把门打开，然后看见了一双战术靴。
顺着往上，窄腰宽肩，扛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晏唯有点懵：“你说的朋友，我看着好眼熟啊！”
无线耳机里，凯撒笑得开怀：“看来周先生已经到了，那就祝你们旅途愉快，保持联系。”
这怎么愉快？
周峤伸手，示意把包给他。
还挺绅士。
晏唯靠在门上，审视他半天：“他用吴炜鸿诱惑你的？”
周峤点头。
她把包递过去，顺便好言相劝：“凯撒谨小慎微，遇到风险又喜欢夸大其词，别抱太大期望，想想自己怎么活下来才是主要的。”
“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还答应他？”
凯撒叨叨半天，唯一能打动她的只有一句，两百条人命。
她眨眨眼睛：“给他做线人，报酬丰厚。”
他面无表情：“你缺钱？”
晏唯的回答相当诚恳：“我昨晚刚离职，正为生计发愁。”
周峤不敢苟同：“我觉得这是好事。”
她斜他一眼，相识一场，算不上朋友好歹几分交情，这是什么感人的仇恨，巴不得她流落街头或者四海为家。
周峤为她拉开大堂的玻璃门：“至少你还可以多活两天。”
“能活几天，主要看周先生给不给力。”她出门上车，堂而皇之地坐进副驾驶，“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仇家挺多，周先生一路多担待。”
“好说，按次收费，这个数。”周峤敲方向盘的手指矜持地翘起一根。
“几位？”
周峤想得还挺认真：“六位，金价。我的务工费是根据市场价格调整，看在你是我司客户的份上，可以免除这个麻烦。”
“市场价，期货吗你？”
怎么不上天呢！
周峤笑，车子滑进夜色。
晏唯翻下化妆镜，摘首饰：“凯撒知道尊驾这类期货很难搞吗？”
“他跟我讲了件事。”
“说来听听。”
黑市上关于人口期货的，人贩子根据卖家的喜好囤积不同类型的人，导致一段时间内卖家对于某个人种或是性别，再或者某种生存状态的人的需求激增，人贩子以此来获取暴利。
比如四年前，一土豪呼朋引伴在家中观看解剖式直播，每一场可高达五百万美金，人贩子从中抽取利润几乎近九成，剩余一成分给被解剖者家属。
当然，这些是自愿放弃生命的，还有被贩卖或是绑架来的，那么所有的收益都会牢牢攥在人贩子手里。
耳环项链被丢进储物箱里，黑绿的珍珠在夜色里泛着瑰丽的彩虹光泽，主人却异常平静：“你怕吴炜鸿也遇到？”
周峤没说话，车速明显加快。
晏唯转头看他：“相信我，在塔莱，他被勒令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捕鱼网虾冻海鲜，比一场血腥的直播更有价值，何况你不是正去救他吗？”
“你知道的很清楚？”
晏唯笑笑：“我在螃蟹岛的渔场待了将近半年。”
周峤点头：“我看过你的专栏，人口期货也是你报道的，但是内容少得不正常，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晏唯说：“那是我跟的第一条线，仅是三个月的证据就多到无法承受，后来跟到吉达遇到了丹，这事搁置了。”
再后来，她为了能够活下去，拿证据去换命，能留的都被放在了专栏里，少得可怜。
血淋淋的证据，被压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无数的躯体和哀嚎，像长出利爪的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
车紧急刹住，发出刺耳的咆哮。
“晏唯——”
她缓过神，手指被他抓得生疼：“怎么了？”
周峤目光森冷。
刚才她把自己的脖子挠出几道血痕，一双眼睛黑得像打翻的墨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