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利器么,总要嚣张一点,两个迷糊到路都看不清的人,哼哼着晃过来解他们的背包,周峤微微错开肩膀——
喝醉的那个一头扎到了地上。
太阳烤的土挺硬,人趴那就没起来,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疼晕了,腿还象征性地抖了两下,挺有喜剧天赋的。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剩下的那个彻底震醒,一双小眼睛也不迷茫了,嘴里喊着警察还亮了一波证件,让他们把背包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老实点。
老实的下场是他卷走了所有的设备,扬长而去,把两个嫌疑犯留在了村子口一堆女人的刀口下,哦,还有自己的同事。
手脚被捆绑时,周峤看了罗盘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结果他们被兜进渔网里抬进村子串在晒鱼竿上晾着去了。
头顶烈日,脚踏空气,对面还有人拍照,镜头挪开,是晏唯平静如水的脸。
如果不了解她,大概会以为这位资深媒体人职业素养出神入化,应付突发事件处变不惊,可周峤心里明明白白,这女人是憋笑憋疯了。
绑他们来的女人对晏唯很客气,时不时会去看看镜头里的自己或者风景,然后领着孩子继续织渔网或者羞涩一笑,拎着器具修补渔船。
晏唯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捡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膝盖并齐,小心翼翼地把那架老旧的古董相机放在上面,无辜地看着他们。
一个成熟且理智的女人,是不会在别人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但是很显然,晏唯并不具备这两样优点,她开口了:
“冒昧的说一句,你跟我一朋友长得挺像的。”
周峤隔着渔网看着她,没说话。
晏唯往前蹭了蹭,歪着头和他的视线保持一致:“这么看,简直一模一样,好巧哈!”
罗盘没忍住,默默地转过了头。
晏唯闹够了,小声开口:“你们不是跟踪那孩子,怎么到这来了?”
一言难尽,不过——
“你确定我们要这样说话?”周峤的眼神不善。
晏唯抻抻绳索,把他滚了一圈,脸冲下扣在渔网里:“这个姿势,喜欢吗?”
周峤咬牙:“晏唯,你不要仗着……”
“仗着什么?”她凑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的,“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说啊,说了我就救你们出来。”
他看着她,目光沉郁。
晏唯笑了:“逗你的,等着。”
她站起来,走远。
罗盘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不说?”
周峤冷笑:“第一次见你对不相干的事情感兴趣。”
罗盘又沉默了,安静地蜷缩在渔网里,额前的碎发黏在脑门上,架着黑色的厚底眼镜片,还像个初出茅庐的学生。
晏唯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两个女人,手里拎着长刀,挥手劈过来砍断绳子,对他们龇牙咧嘴威胁一番,再拍拍晏唯的肩膀才走。
明白了,助威的。
周峤把身上的渔网拍掉,站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晏唯坐在最高的石块上,几乎能和他平视,“现在能说了吗?”
周峤刻意略过那些无关紧要又打脸的经过。
晏唯却听的很认真,最后盖棺定论:“他在这村子边没影的,可再往北都是山,他不可能飘个破窗户跑几十公里吧,晚上会涨潮的。”
“暗湖应该在附近。”
晏唯前后看了一圈:“我跟人聊了半小时,还真没听谁说起过。”
周峤看着她,挑挑眉。
她秒懂:“我来工作。”
是真的工作。
孔莎昨晚上救助的那位母亲抱着孩子来感谢,碰巧认出了晏唯手背上的文身,说是一个村落的图腾,海神赐福保佑平安的,问晏唯是不是嫁到了那里。
村子住户多是女人,据说几年前地震,出海的男人们就再也没有回来,留下妇孺老弱在此度日。
他们还是守着古老的传统,住在草木和竹子搭建的房子里,以种植水稻水果和捕鱼为生,淡季时会去捡拾背壳做成工艺品,由中间商带到塔莱出售。
由于位置偏僻,出入不便,他们很少和外界联系;外来的游客不大知道这里,就算不留神闯进来也会被及时撵出去。
因此传统习俗保留得非常完整,日子反倒比以前更为繁荣,晏唯出于好奇,于是带着设备借了辆观光车上路。
半途就被一个壮硕的女人给拦下了,可她见了她的文身又特别客气,欢天喜地地给她带进了村里,向邻居介绍来朋友啦。
她把晏唯介绍给村里的女议员,说是来了采访传统的习俗记者;观察村议员的表情,起初晏唯觉得她的下场不会比周峤和罗盘好到哪里,但是因为她的文身反倒客客气气。
她说只有朋友才可以绘这个图腾,村民招待晏唯需要像家人才不会惹怒海神,至于这个图腾背后的传说,出于敬畏她不肯多提。
至于这两个冒失又粗鲁的男人……
晏唯掏掏口袋:“我花了十个比索,从村民手里把你们买下来了。”
“晏小姐,我如果没记错,你一直战斗在反人口贸易的第一线。”
晏唯扑扑手:“记性很好。”
周峤冷笑,扭头就走。
“哎——”
“干嘛!”脚下生了根。
“我脚崴了,不抱……扶一下吗?”
他回头:“你不挺能跑,还开车。”
“我买了你!”
得了一记白眼。
晏唯嗤之以鼻:“大男人记仇,我自己走!”
话音落,伸来一只胳膊。
她欢欢喜喜地挽住,单腿从石头上蹦了下来。
“晏唯——”
“嗯?”
周峤低头看她的眼睛:“你是来找我们的。”
她不笑了。
“知道了什么?”
晏唯说:“只是推测。”
他们走前,观光中心来了一拨夏令营的高中生,一色的男孩子,因为台风将至都被安顿在中心的酒店里,下午会有船送他们回塔莱。
起初,她也没有在意。
可是直到那位母亲说起孤岛小村里青壮年大多不在的时候,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快得来不及反应,男人,吴炜鸿还有周峤和罗盘。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强烈的感觉是,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巧合,像一个精巧的陷阱,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如果假设成真,这就是个惊天的却又顺理成章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