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夏天闷热地让人发狂。
太阳惩罚似的炙烤着枝丫,树叶在猛烈的阳光下绿的晃眼。穿过缝隙刺向了窗口,一路摸索直射少年的肌肤。短暂的午睡被聒噪的蝉鸣终结,少年慢悠悠地直起身,愣愣地对着贴在墙上的毕业照发呆。
又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了呢,他想。程小满应该在气急败坏地跺脚说我最讨厌夏天了吧。这么想着他轻轻笑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个程小满呢,大概是夏天真的太热了吧。
“铃铃铃——”剧烈的电话铃声把他思绪从漫游中拉回,他叹了一口气下床捞着拖鞋,懒懒地站起身,向客厅走去。
“喂……”刚起床的声音有点哑,他清了清声音,瞄了瞄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哪位?”
“何呈你在干嘛。”
“噢……”起床气维持了好一会儿,迟钝的思维让他没有反应过来。等等,这个声音……“我渴,你等我喝个水吧。”他悠悠说道。
“……”
他恍惚地走到冰箱,拧开了仅剩的一支矿泉水,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拿起电话“喂……?”
“何呈你在干嘛。”一样的问题却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
“喝水啊。”他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这个声音好像真的消失了太久了,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何呈啊,我又回来了。”女孩轻松的声音小小声地对着电话嘀咕着,“明天,你跟我去吃鱼吧。”
少年片刻的失神和沉默。
何呈轻轻吸了一口气,“好。”他对着电话点点头,“晚上?”
“真聪明。明天见何呈。”
?Part 2
不用说也知道的那家店。用小木板随意写下的招牌“外婆家”更旧了。
透过木边的玻璃门,他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但是他只一眼就能认出的背影:剪头发了,瘦了点。
女孩一边手撑着头一边侧着头用手指敲着玻璃杯,好像要把玻璃杯看穿似的——还是这么喜欢发呆。
这么想着他轻轻推开了玻璃木门,铃铛的声音让女孩回过神来,晃晃脑袋转了个身,看着穿着白色t恤的何呈走过来并在对面落座。
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地说了一句,“何呈你在干嘛。”
“准备吃饭。”他回头对窗口里的穿着围裙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样子的这个店里唯一的老板兼员工说,“老规矩。”何呈头也没抬起,抽出纸巾就开始擦着餐具。
“嗯哼。”年轻的老板紧了紧背后的围裙带子,挑了挑眉。
“什么时候回来的。”何呈把擦好的餐具放好,往玻璃杯里倒水。
“想回来就回来了。”女孩弯腰用牙齿咬咬玻璃杯边缘,发出“当当当”的敲响。
“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月18号。”何呈抬眼看了看挂在桌边的日历,一周前。
程小满慢悠悠地抬起头,开始观察这个六年没见的…好朋友。头发比那时候更短了一些,眉眼间有着不熟悉的成熟和沉稳,手还是那么骨节分明而有力。
然后思绪就被扯远了。六年前,好像就是这个时候离开的。
?Part 3
“何呈啊,高考完你要干什么?”程小满揉揉眼睛,趴在堆积如山的卷子上,侧着头看着旁边的少年。“睡吧。”少年转着笔,目光仍然停留在立体几何上,似乎大脑并未停止思考。
“何,呈,我,问,你,话,呢”程小满趴着讲话一顿一顿的,对着何呈的方向讲话,眼神却是发着呆的涣散。像是小小的抗议同桌的冷漠,但更多时候是自言自语的叨叨絮絮。
最后目光落在了少年有节奏转动的笔上,一圈又一圈,然后在风扇送来的徐徐凉风下闭上眼睛睡着了。很多年以后某个失眠的夜里,程小满尤其怀念趴在课室书桌上睡的踏踏实实的时光。程小满思来想去,发现能让她逐渐入眠的也许是何呈手上转动的水笔。
何呈,程小满。如果说一切的故事都有一个渊源的话,那一切应该都是从这个座位开始的。
“枪林弹雨,战火纷飞,军人男主和医生女主同生共死,救死扶伤。他们就在战场那么相遇了,”数学课上程小满和旁边的女同桌聊的眉飞色舞,夸张的描述和重现电视剧经典镜头是程小满的特殊技能——讲故事的好手。
同桌全神贯注地听着程小满娓娓道来的剧情:“女主鞋带掉了,男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在女主的面前蹲下身来,温柔地为女主系好了鞋带。女主和男主眼神交会,那叫一个……”
话还没说完,突然讲台一声吼:“程小满你们俩又在后头讲什么话呢,无法无天了怎么的!”数学老师捧着教案站定,头微低的时候眼镜就会往下沉,抬起眼睛直视后方的样子,让程小满心里咯噔了一下。“下课去晓芳那儿报到”,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好,我们继续下一题。”
下课后。班主任办公室。
“我看你就是管不住自己,高中的学生了,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天天讲小话嘞!”面对班主任咆哮一样的质问,程小满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吸了吸鼻子,“老师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跟……”没等她说完,晓芳指指新安排的座位表,“你们俩不能坐一起了,我给你安排了个新同桌。”
四四方方的座位表图例框里是正楷写着的何呈和程小满。
“老师……我以后真的真的不再跟小蓝说一句话了”程小满一把抓住班主任的手臂,我怎么能跟一个哑巴一样的人坐同桌!
“早干什么去了,得了得了,回去准备上课,下堂我的课。噢,何呈,改完试卷回去顺便告诉同学们换座位哈。”程小满顺着晓芳说话的方向看过去,这是还没换座位就立下了仇恨的墓志铭吗?
程小满尴尬地对着何呈笑笑,这个未来的新同桌对晓芳点点头,对这个笑视而不见的样子就低头收拾东西了。
何呈把座位表往讲台上一放,敲敲讲台:“大家,晓芳让大课间结束之前换好座位。”
换座位这件事,在学生时代仿佛是不得了的大事。这关系到离自己最近的是谁,和周围人是什么关系,有一个什么样的圈子。大家熙熙攘攘看着座位表,有人欢喜有人愁地开始挪动了。
座位挪好也正好快上课了,程小满生怕打扰到了旁边人的宁静,特地搬起凳子轻轻放下。何呈同学会因为我这个举动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同桌吧,程小满这么想着。“你的书能从我桌子上挪一下吗?谢谢。”这是认识何呈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能能能”程小满点点头,迅速地把书塞进自己的抽屉里。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程小满偷偷翻了个白眼。
很多年后,程小满在和何呈回忆起做同桌的时候,都会愤怒地质问:“何呈你之前干嘛对我那么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
何呈无奈地看看旁边这个气鼓鼓的生命体:“我没凶。但是如果我知道当时坐在我旁边的会是我未来老婆,我就好好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