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雁惜时再次来到浮梦楼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浮梦楼人声鼎沸,来客纷纭,好不热闹。
雁惜时仍是一身黑衣,只不过与一月前不同的是,她今日的衣领束的出奇的高,几乎将整个脖子都给盖住了。而她手上也戴了一副铁甲手套,将两只手遮的严严实实,搞得浮梦楼带路的侍女好几次都忍不住侧目,一脸“你热不热”的疑惑。
其实看样子就知道,雁惜时完全不热。
此时的她站在浮梦楼前,正出神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完全没把头顶的大太阳当回事。
那为她引路的侍女名十七,是浮梦楼专门接引招待客人的人,此时也随她一同站着。
过了好一会,人都差不多进去完了,十七却见雁惜时仍立着,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太阳毒辣,她实在是热的受不了了,便忍不住出声唤道:“魔尊?”
“嗯?”
雁惜时回神。
她转头,看见十七额头上已出了一层汗,不免感到有些对不住,笑了一下,道:“进去吧。”
说完,她便向楼内走去。
到了门口,她状似随意地道:“今日天界来了不少人。”
十七点头:“是,今日拍卖的东西有些特别。”
“虎视眈眈,尽是些想要去邀功的宵小之辈。”雁惜时轻哼一声。
十七没有听清,疑惑地“啊”了一声。
雁惜时闻声道:“随口胡说而已,莫要当真。”
说罢,她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门。
一瞬间,楼内鸦雀无声。
楼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想:那个人这么猖狂,连浮梦楼的门也敢踹?
当然,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雁惜时负着手立在门口,嘴角略带笑意,将楼内诸人的反应扫了一遍。
窃窃私语声逐渐传入耳中。
“……她怎么来了?楼主不是不让她来的吗?”
“……这是又来砸场子吗?”
“晦气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还碰上这么个魔头……”
“哎呀!别说了,当心被听到……”
“……”
雁惜时嗤笑一声。
无趣。
和从前一样。
她把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收回来,径直朝二楼雅间走去,找了一会,雁惜时在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面前站定。
浮梦楼每一间雅间都设有一个结界,除非有令牌,否则一般人不得进入。
雁惜时抬头看了眼房间门边的玄字号二十五后,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令牌,放在雅间门上一个凹进去的地方。
门是由紫檀木做的,雕着稀奇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奢华得很。
等了一会,待到门缓缓打开,雁惜时走了进去。
这雅间从外面看不大,但真正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着实宽敞,桌子椅子一应齐全。房内还有张窗子,上面挂着暖色的纱幔,挑起纱幔后,透过紫檀木做的窗子刚好可以看到一楼正中央的拍卖台。
窗子旁的桌子上放着果盘,鲜果蜜饯摆了满盘。
雁惜时见状,拉着椅子捡了个好位置坐下,便吃起了盘中的果子。
浮梦楼每隔百年都会在七月举行一次拍卖,一次为期十天,一天一场,总共十场。
拍卖的东西各种各样。
珍玩古物、奇珍异兽、各类稀世神兵……
但要是把这些东西归个类,那么里面大多数物件都是见不得光的禁货。
而浮梦楼来客众多,也如这里的商品一般各式各样。
既有天族的一些上神帝君们,也有魔族妖族管辖一方的族长君王。更不乏修为低下的地仙妖魔以及凡间的普通人。
而这其中总有些不愿暴露身份或是不喜热闹的人,倘若有钱又有地位,便可以去二楼的雅间。
雅间分三个字号:天字号、玄字号、地字号。
天字号为天族之人,地字号为凡尘中人,玄字号则都是些妖魔鬼怪。
雁惜时这次拿的玄字号二十五是最后一个玄字号,旁边就临着天字号零一。
在雁惜时上了楼之后,人群便已又重新变的嘈杂,雁惜时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便稍稍转头,向一旁的天字号看去。
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雁惜时看到隐约有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雁惜时咬了一口手上的桃子,问一旁随着自己上来的十七道:“旁边的天字号里坐的是谁?”
好半天等不到回应。
雁惜时转头,见十七低着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她这才想起,浮梦楼的人,未得允许,不得向客人透露他人身份。
雁惜时识趣地不再问,继续啃自己手中的桃子。
等到雁惜时啃完桃子后,拍卖就开始了。
一个个打扮美艳的女娇娥捧着杯口大的夜明珠走上一楼的拍卖台,将楼内照的更加明亮。在这群女子之后,走出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脸上罩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绘着饕餮纹,看起来狰狞无比。
那人拍了拍手,本来吵吵嚷嚷的大厅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人。
雁惜时从袖中抽出帕子,一边擦着铁甲手套上的桃子汁,一边看着那人。
只听那人道:“诸位,拍卖即将开始。在此之前,我希望大家能记住一点——”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继续道:“我浮梦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件商品,无论价值如何,便是天价也需一次付清。所以,还请在座诸位不要做无理取闹之人。”
那人说完,朝台下及雅间众人揖了一礼后,便连着退后几步,让出了身前的一片空地。
只见那神秘人刚刚站定,那片空地上方就亮起一个发出柔和金光的法阵,法阵中,一个东西浮上浮下。片刻光阴后,忽地金光褪去,那东西现出了真容。
那是一匹流光溢彩的绡,表面光滑,花纹繁复,闪着异样光华。同时随着角度变换,闪烁出不同的光芒。
台下众人惊呼,更间或有几位女妖和女仙忍不住出声惊道:“鲛绡!”
“应缘水府龙神睡,偷得蛟人五色绡。”雁惜时轻笑一声,用手支着头,看着半空中那匹鲛绡道,“东西好归好,可都已是用烂的把戏,怎么还有些没见识的大惊小怪。”
雁惜时所言不假。
这年头鲛绡遍地走,便是连人间,只要有钱,又肯冒险,有一两匹鲛绡也很正常,委实算不得什么新鲜玩意儿。
因此竞拍的多是一些爱美的仙子女妖,开出的价格比起拍价高不了多少。
最终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妖拍下了那匹鲛绡,一时欣喜,不管不顾地冲上台,正伸手要去拿那鲛绡,却不曾想五指穿物而过!
那女妖怎会想到这一出,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台下顿时笑声一片。
雁惜时见状嗤笑一声,道:“傻子。也不动脑子想想,倘若浮梦楼拍卖的是什么吉物凶兽,真牵上台,万一凶性大发,伤了人那还有人买吗?”
有招待的婢女忍着笑,将那女妖扶起,道:“姑娘莫急,待拍卖结束后,姑娘付了钱,我等自会奉上珍宝。”
那女妖丢了脸,丑态尽出,此时有台阶供她下,自不会推辞。红着一张脸连连点头,随着那婢女走下了台。
这场闹剧结束后,拍卖继续,随着各类商品相继亮出,不少人都已拍的了自己心仪的东西。
但仍有许多人按兵不动。
雁惜时知道,那些人与自己目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