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少年项羽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稍带俯视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有些臭屁的家丁。
“什么时候家丁也能跑来读书了?”
赤裸裸的讽刺,夫子两边的少年更是面带鄙夷的看着陈望北。
先是女子不能入书塾,后是家丁不能读书,这位项小同志的思想觉悟看来有待提高啊。
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陈大杀手对于别人向他投来的目光丝毫不在乎,相反更是挺直了胸膛骄傲的说道:“虽然在下不过是陆府的一位低等下人,但求学的欲望与人无关。这不,我们家二小姐就觉得我是个人才,专程带我来这儿读书的。”
其实要说项羽和另两位少年有何背景,那自然是狗屁都没有了。
他们其中家境最好的可能也就是左边那个少年,他的父亲是街边卖炊饼的。剩余的人,最为苦逼的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清楚。
但你要说他们为何能够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来看待陈望北,那就不得不说读书人这个身份了。
在这个时代,无论你家境如何,只要能够踏进书院这个大门并且留下那就算是得到了一种承认。
读书,可不是你想读就能读的。
先不论书籍的昂贵本就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再就是想要得到读书人这个称谓,那就必须的经过专门机构所承认。
可不是说你交了学费,那就万事大吉了。
每一所学院,书塾的建立都需要有儒家专门指派的人前来考核,最后大部门情况也会留下执教。
例如被俩少年夹在中间的这位老夫子,他便是儒家门生。
唯有书院认可的人,你才能在外面当得起读书人这三个字。
所以别看书塾这些少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在蓝星上他们这群人可能就是所谓的大学霸,未来的路途只要不出意外都能混个差不多的境遇。
项羽笑着鼓了鼓掌,“实在没看出来,这年头当下人都能当出成就感来,陈兄的意境不可谓是高啊。”
“哪里哪里,我能有今天那都是拜我们二小姐所赐,若是以后也能落得个读书人的美名那肯定要好好报答一番她才对。”陈望北摇头晃脑的说道。
一旁的陆雪梨满脑子的问号,这俩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扯起皮来了。最重要的是,小陈子这家伙说就说干嘛还扯上她。
“咳咳。”不由的咳嗽两下,赶紧提醒一下这家伙自己的存在,可不许一会儿满嘴跑火车。
项羽冷着脸沉默了片刻,他可不是陆雪梨,陈望北话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
无非就是说自己这群人眼下能够混的个读书人的名头,还不是因为陆家建造了这所书塾。
要知道整个扬州城,也就只有陆家建立了这几所免费的书塾。
“哼,知恩图报?不过是各取所取罢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何趣之有呢?”项羽盯着陈望北的脸说道。
一个要名,一个要利。
而已罢了。
陈望北自然也清楚陆成毅建造书塾的目的,或者说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清楚他的意义,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模仿的了。
想要说动一名儒家夫子级别的前来坐镇,那可不是说有钱就能解决的了问题的。
本就不大的扬州城之前甚至连一所儒家学院都没有,这所书塾能够建造出来其背后的原因到底如何,没人知晓。
“小陈公子,你是要来这里读书的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夫子突然问道。
对于这位老先生,陈望北还是抱有很重的敬意。
作揖以示尊敬后说道:“回先生的话,是的。”
陆雪梨一听,整个人感觉有些不好了。你小陈子可是我手下的人,难不成说是要和我来书院解决问题,实际上是包藏私心,真实目的竟然是来这读书?
“这可不成,要是他来这读书了我以后使唤谁去。”一瞬间陆雪梨就决定要开口阻止陈望北了。
不过还没等她张嘴,陈望北已经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鬼使神差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二小姐竟然出奇的怂了,乖乖的把自己张着的嘴又合上了。
老夫子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来老夫这读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儒家的规矩还是不能忘了。在这一点上,若是你想要凭借二小姐的关系可不成。”
“规矩?啥子规矩啊。”陈望北一脸蒙蔽。
读书这个由头不过是他临时想来的借口,儒门所谓的规矩他还真不知道。
项羽众人看着陈望北的表现,鄙夷之情更甚了。
一个连儒家规矩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想要成为读书人,这算得上哪门子求学之人该有的态度。
老夫子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了,即便是项羽高坐讲台时他依旧风轻云淡。看来对于儒家人来说,这个规矩在他们心中还是非常重要的。
“陈望北,如果你想要来老夫这里求学,那就要过得老夫的考核。”老夫子缓缓的说道。
这不就是和入学考试一样么,不过和蓝星上有所不同的是只要过得了此间学院夫子一人认同即可。
不过就这个考核而言,不确定性因素实在有些多了。
相传在长安城,就连当朝首辅的孙子都没能进入书院进修。书院那边给出的理由便是没有通过先生的考核,所以不能进入。
若说首辅那位孙子是一名纨绔子弟也就罢了,可他却是长安城有名的一位才子,听说六岁便能出口成章,十岁便作诗百首。
先不论这位到底有多天才,但那文学功底的确实打实的有,背景也是大到顶天也不为过。
但就是这么一位极其优秀的人,却因为夫子的一句话便从此少了一个读书人的头衔。
你要说为何他不会转去别的书院么,人家是何等身份,若是再去别的地方那可不单单是丢了面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这么看来,夫子在学院的重要性可就非常明显了。
所以说,一个人的去留完全在夫子一念之间,其中自然会有各种可能性发生。
“老夫子您且说考核内容,小子还是有些信心的。”一提到考试,陈望北自然丝毫不惧。
前世先不论岛上的学科考试,之后的入世从业,他的一生都像是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考试。
老夫子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陈望北,这小子为何会这么有自信,难不成他真以为老夫会碍于陆家的情面就这么让他进来?
一旁的项羽众人当场捧腹大笑了起来,尤其是项羽更是踩在椅子上冷声道:“小子,你以为你自己到底是谁啊?我们鹿彰书塾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要知道此时在这间不足十人的小小书塾里,是自打书塾建起后的这小十年里通过考核的所有人。
期间想要来这里混的一个读书人名头之人不再少数,但留下来的唯有这么一小撮,可见这位夫子的严厉程度不容小觑。
而且老夫子每一次的考核内容均不一样,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过分的时候甚至是让七岁的孩童在五步之内吟诗一首,心情好的时候可能只会问你一句今个的天是晴是阴。
项羽,便是老夫子心情极佳的时候进来的。
陈望北耸了耸肩,“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就进不来呢?”
再搭配上他习惯性的笑容,挑衅意味不可谓十足,直接让脾气火爆的项羽差点跳起来要动起手来。
老夫子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陆雪梨,眼前这个由陆家二小姐带来的下人似乎不单单只是下人那么简单吧。
这位小女魔头的秉性他又如何不知道呢,一开始他还没有来这里教书的时候只有两名学生。
其中一位,就是这个敢半夜捡石头砸他窗户纸的陆家二小姐。
但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的人,竟然会无端端听从一个下人的话,刚才陈望北悄悄递过去的那个眼神怎么可能逃过他的视线。
“怪哉,怪哉啊。”老夫子转过身去揉了揉自己微疼的太阳穴。
陈望北也不急,既然此行他是抱有目的而来的,该等的时候就等。
片刻后,老夫子转过了身来正色道:“陈望北,念你是陆府之人,我的题目不难。你只要在一炷香内做出一个符合此刻意境的上联,那便可来我这里读书了。”
此话一出,项羽等人完全是抱着看戏的样子戏谑的相互笑着。
对对联,这可是齐夫子最为严厉的题目。
什么叫做符合意境,只有深有体会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奥秘。
意境二字,并不是针对此时此刻环境,物件而言。所谓意境,那就是齐夫子的心境。
说白了,就是除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然就算你的辞藻再怎么华丽,用语再多么贴切也是白搭。
“齐钟书!你不要太过分了。”陆雪梨叉着小腰踩着桌子直接大喊道。
她可不是陆晴歌会直接问对联的事,对于陈望北能够过关进入陆府在她看来肯定是通过别的手段,反正绝对不可能是陈望北自己想出来的。
在她眼中,小陈子就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但仅限有趣。
你要让他吟诗作对,打死陆雪梨她都不会相信的。
齐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肩膀,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当初在陆府的遭遇至今他都还铭记在心头。
大晚上的睡醒过来,枕头旁边莫名多出一些某种小动物这事那都是很平常的。
“怎么?自家下人做不到,身为主子打算以势压人不成?”项羽咧了咧嘴讥笑道。
陆雪梨才懒得管这个碍眼的家伙,走到了陈望北身边小声道:“小陈子,这就走,咱不受这气!”
明目张胆的护犊子还是让小陈同志很感动的,瞅一瞅,这才叫做好老板呐。
再想想那位,若是同样的情况估摸着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这待遇。
“二小姐,不就是做个对子么,小事小事。”陈望北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那家伙,表现的就和做对子如喝水一边简单。
陆雪梨急了,“小陈子,你哪里会做什么对子啊。你进陆府还不是找人代笔的,不过你别慌,江湖义气我懂。这事,我绝对不会和我老姐还有娘亲提的。”
代笔?陈望北对于二小姐天马行空的思维由衷的感到赞赏。
这年头,他还不相信有人能代笔的出来把那个千古奇对给对完美喽。
不过既然人家都一番好意了,自己不领情那也说不过去不是。
弯了弯腰凑到陆雪梨的耳边悄悄的说道:“不愧是我的二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小的我在这儿先拜谢了。不过咱混江湖的,人家都骑到脸上拉屎了再不表示一番,这要传出去有辱二小姐你的名声。”
“你你你······你怎们能说的这么污秽,谁敢在本小姐头上拉屎,你看我不踢断他的命根子。”陆雪梨满眼的怒气,搞的就好像此刻真的有人在拉屎一般。
陈望北对于这个小姑娘小脑瓜那是真的好奇了,要是能打开的话他倒是要看看里面的构造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
不得不佩服陆夫人能够生出这么一个活宝来,的确不容易啊。
“齐钟书,你出的这个题目就有问题,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做出来啊。赶忙给本小姐换一个!例如背一首什么古诗啊之类的都行,那个难度也不小。”陆雪梨不讲道理起来,那可是真的不讲道理。
背古诗这种事难不难,的确难。
不过那是对于她这个天天被关禁闭的人来说,于她而言做对联和背古诗的难易程度其实相差无几。
但她好歹也知道一个是无中生有,一个是照搬宣读,对于小陈子而言估摸着后者应该会更加简单一些。
齐夫子没有说话,他这个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个小女魔头的折腾了。
“谁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不出来了?”项羽冷笑道。
话音刚落,只见他缓缓的走向了讲师台,仅仅只是低着头来回走了三圈便抬起了头。
“你且听好:少年说剑气横斗,长夜读书声满天。”
这一刻,少年脸上的胎记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唯有散发出的自信牵动着在场的人。
好一个剑气横斗,男儿志在四方。
又好一个读书声满天,读书人自当如此。
齐夫子依旧没有说话,不过看向项羽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的赞赏,不难看出对于这个少年他还是很满意的。
学渣中渣滓陆雪梨哪里听得懂这些花花绕绕,她就只知道这个脸上有胎记嘴巴贱兮兮的人还真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对子来了。
“小陈子,他们一定是事先串通好的。”无奈只能气鼓鼓的说道。
对于项羽的表现,不得不说的确让陈望北有些出乎意料。这小子表面上没什么城府,脾气还有些暴躁。但看人可不能如此来看,有些人是可以从他的文章中读出他的心境的。
能有一个颗野心的人,通常都不会蠢到哪里去。
因为蠢的那一批,是活不长久的。
“小陈子?”陆雪梨悄悄捅了捅陈望北,出丑啥的她倒不怕,怕的是自己多此一举破坏了计划。
她虽然单纯,可不傻。
陈望北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进入书院,那肯定是有所谋划的,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出现别的岔子。
“就这?不过尔尔嘛。”陈望北悄悄的用指尖点了陆雪梨的手心随后笑道。
项羽微微皱着眉头,他已经够嚣张了,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还嚣张。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低等下人。
“只有废物,才会只成口舌之争。”
齐夫子也是摇了摇头,看来陈望北的表现并不怎么好啊,给这个夫子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不过人家陈大杀手才不在乎呢,刚才一不注意让你小子把逼装了个透亮,这地界是你一个穷书生能闹腾的么。
“齐夫子,不知我这对子如何?”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说完,陈望北还顺便熬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不错的造型。
齐夫子的眼皮跳了跳,不得不承认陈望北的这个上联的确不错,甚至要比项羽的还要优秀几分。
但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得到他的认可。
“勉强还行。”淡淡的四个字从口中吐出。
陆雪梨一下就怒了,这可是她小陈子做出来的,而且听上去明显要比刚才那个胎记男的更加有味道。
搞了半天,搁你这竟然还只是一个还行?
陈望北也不急,缓缓的继续念叨:“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如果说单单仅是上联的话,意境的确达不到让人心动,但是这下联一出,档次立马就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刚才还一脸骄傲的项羽此刻更是将脸上的笑容悄悄收了回去,凝重的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比自己还小的那个少年。
“巧合么?”项羽喃喃自语道。
齐夫子猛然转过了身来直勾勾的盯着陈望北看,就连站在一旁的陆雪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个老不羞的,难不成还想对我的小陈子有啥子想法?
陈望北淡定的于之对视,丝毫不慌。
哼哼,要说看人心,少爷我可是行家。
你一个教书匠心里那点小想法,还不是我随便看两眼就能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