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湘灵。
湘灵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少年,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
她叫他大白,少女明媚的笑容印在了少年的心头。
他心头一动,想要送给少女一首诗。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
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他知道湘灵没念过书,所以尽力让自己的用词简单再简单。
他说,邻家有个小妹妹,十五岁就出落的亭亭玉立,比仙女还要好看,在碧纱窗下绣床前,悠闲的时间,她倾听着我为她而作的诗篇。
少女听懂了,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却也让看着他的少年心里波起云澜。
在没遇到对方之前,少女与少年是不知道爱情是何物的,可是现在他们却知道了,他们还私定了终身,偷尝了禁果。
这段感情终究被少年的母亲发现了,少年的母亲绝定棒打鸳鸯。
可是这次一向听话的少年却是第一次开始反抗他的母亲。
公元793年,少年的父亲升至襄阳别驾,国家的局势也基本稳定了,他的母亲决定带着一家人前去襄阳。
如此,离别终究是来了。
他们互相凝望对方,眼里沁满泪水。
秋凉卷朝簟,春暖撤夜衾。
虽是无情物,欲别尚沉吟。
况与有情别,别随情浅深。
二年欢笑意,一旦东西心。
独留诚可念,同行力不任。
前事讵能料,后期谅难寻。
唯有潺湲泪,不惜共沾襟。
秋意凉了就要卷起竹席,春日暖了就要收起被子。
你看吧,就连这些无情物,分别的时候都有些让人舍不得。
更何况是和你呢?
这两年我们度过了多少欢乐的日子,多么缠绵的情意,却不想,突然间就要各奔东西。
虽然我也想留下,甚至带你一起走,但我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
以前谁能预料到今天呢?
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只有那双眼不断滚落的眼泪,不停地在打湿你我的衣襟。
少年睁大眼睛趴在马车的窗口望着那道身影,车轮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响,可是最终那道身影还是消失在目光中。
在襄阳,因为他的父亲是别驾,他的生活好了不少,可是他还是过得不开心。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道轻灵的身影,他努力的咬住手,不让自己哭出声。
湘灵,我想你了。
公元794年,他的父亲去世,按照礼法,他要回到家乡为父亲披麻戴孝三年。
少年与少女再次相遇,可是他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与少女私会。
他们只得在窗口眉目传情。
直到公元796年,他才披麻戴孝结束,今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湘灵也已经二十一岁。
他决定向母亲提起,让他把湘灵娶回家。
母亲不许,而且还嘞令他不许与湘灵再来往,他要娶的是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村姑。
在那个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母亲不点头,他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门第,就是这该死的门第,他就要错过自己的所爱。
他不甘心,突然他像是捉住什么,对啊只要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当官,这样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阻止自己迎娶湘灵了。
他决定去长安考试,公元800年,他考中了进士,他兴高采烈的回去向母亲说。
可是他的母亲对他说:进士,这算什么官。
他愕然的看着母亲,的确进士在那时确实算不了什么,也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他咬了咬牙,接着回到长安去考。
可是,有时候结局都已经注定,此前的挣扎才显得格外残忍。
回到长安,他认识了一个与她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元稹,他们趣味相投。
二人一同过了吏部的考试,双双被授予了校书郎。
他回到了家乡,请求母亲让他把湘灵娶回家。
母亲还是不同意,母亲的决然摧毁了他的防线。
他对她说:“我要走了,去长安,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湘灵看着他笑了,明明眼里满是泪水,可是她的脸颊确实笑魇如花。
她早已明白,这段感情的结局。
她送给了他一双鞋子,是她亲手做的,她希望自己的爱人穿上,就仿佛就是自己在陪伴着他,一起走遍往后余生的漫漫长路。
这双鞋子,就是她给这段爱情的答案。
既然选择了离别,那么我们后会无期。
公元815年,少年也已成长为中年人。
这一年,他在长安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元稹。
但是时间不久,元稹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朝中的达官显贵。
元稹被贬为通州司马,而且此时还生了一场大病。
而后他也因为被奸臣陷害,同样被贬为江州司马。
两个好友竟然一同被贬。
远在通州的元稹听闻好友被贬,不顾自己病重,提笔给他写信,并赋诗一首。
残灯无焰影幢幢,
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
暗风吹雨入寒窗。
灯火将熄一片昏暗物影在摇漾,今晚忽然听说你被贬谪到九江。
大病中我惊得蓦然从床上坐起,阴沉的风雨吹入了寒冷的门窗。
这一场大病,也不知道何时可以痊愈,虔虔默念,愿君安好。
“嗒,嗒嗒……”
“元稹啊。”
“怎么啦?”
“元稹你冷吗?”
“不冷啊,阿易你怎么了?”
“不冷就好,没事没事。”
“阿易,你头发白了……”
“没事,我这是少白头啊,不像你,头发黑黑的才好看。”
“下雪啦,阿易我也跟你一样了呐,头发也变成白的了。”
“阿易,你冷了吧?”
“不冷,没,没有啊。”
“都下雪了,还说你不冷,下次,记得盖好被子啊,阿易……”
“别……别走啊,难得再梦见你,再陪我一会儿啊。”
没关系的,阿易,人生匆匆,总会相逢。
公元831年,赋闲与洛阳的白居易惊闻元稹病逝与武昌。
当元稹的灵柩返回老家咸阳时路过洛阳,他提笔写下祭文。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元稹啊,你知道吗?这一瞬间,我也已失去了所有。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元稹啊,你埋在黄泉之下,也许早已和泥化作尘土。
只到我顶着满头白发活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