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策斯缓缓抬起手,抿了一口淡酒。淡酒是尼克斯之吻的仿品,很受酒徒们的欢迎。
尼克斯之吻原产于西方的尼克斯海湾,其味如茶,拥有定神和镇静的作用,在某些偏僻的地区会往里面加入月光粉末,用以夜之祭祀的大祭司与神明沟通的媒介。
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种能媲美黄金酒的产品。但在很多的巫师手记中,这是一种常见的巫术材料。
淡酒缓缓流入他干枯的喉咙中,但灼热感丝毫没有减弱。
柯策斯有些烦躁了。他现在被困在港口,一旦搭载运河的船只,估计在船坞就会被认出。
他丝毫没有低估城主的能力,也没有这个勇气去低估。城主这个人连灰烬也看不透,但应该也是影子公会的成员,而且估计还是一位高层。
“你昨天去那里瞧了么?听说整座雕楼都被烧成一具空壳,”身旁的桌边有人说话,“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居然敢烧了城主的老巢。”
“可不是么?”有人应和道,“不过说来也怪,偌大的雕楼居然没有人在里面镇守,就好像是特意放对方进来似的。”
“大人物的心思我们还是别猜了,小心惹祸上身。”
“伙计你说得对。”那人顿了一下,换了话题,“对了,你听说了吗?老林的尸体被发现在小巷里了,死状那叫一个惨啊。”
对方来了兴趣:“怎么说?”
“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干枯得都快只剩皮了。而且那家伙的脸扭曲得很可怕,就好像死的时候遇上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样。”
“有意思啊兄弟。”对方嘿嘿笑着,“会不会是传说中吸血鬼?”
“亏你还笑得出来。”那人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吸血鬼的话,那应该跟传闻中一样,死者的脖子上会有两个血洞。可那家伙没有。”
“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柯策斯聚精会神,听得很认真,本以为会听到更有价值的东西,但遗憾的是那人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说起来也怪,昨天傍晚的时候,柯策斯一个人走在街头,街上竟然冷冷清清,除了喝醉的酒徒或流浪汉外,居然再没有其他人。
而且门窗全部锁死,在船坞停靠的船只也一律拒绝再出航,登船的甲板上也被人为地用锁链和荆棘严密地封住,似乎是在防止什么东西的靠近。
昨晚的一夜里,柯策斯遇上了留守码头的守夜人大叔,可在他逼问之下,对方竟然消失了。柯策斯一路追去,却在船的甲板下目睹了大叔的死亡。
假设大叔和神父都是影子公会的人,那么杀他们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和影子公会有仇?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是城主担心他们泄露机密,所以杀人灭口?
神父,守夜人大叔,城主,冒险家,灰烬爵士,男孩托雷尔,不眠的镇长……柯策斯觉得这一切都太乱了,所有的线索都缠在一起,越解越乱。
昨晚,柯策斯睡在桥底的石墩旁,分明听到了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但很无语的,那些东西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的位置,连带着桥下的其他流浪汉也一夜平安。
柯策斯有一种预感,这些东西可能和神父口中“上帝的馈赠”有关,显然,城主似乎也在默许它们的存在。
思考间,柯策斯忽然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他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位高大的壮汉。
壮汉脸色疲惫,似乎是跋涉了很远。他背着一把巨剑,剑身上……雕有一个蔷薇状的刻印!
是布雷!柯策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当初在小镇的时候,布雷听信了苏珊的谎言,一怒之下把柯策斯的胸膛直接破开,这道极深的砍痕至今还留在柯策斯的胸前,清晰可见。
如果柯策斯将身前的黑袍揭开,估计整个酒馆的人都会惊掉下巴。这一刀不仅直接把柯策斯的肋骨砍断,甚至连脊椎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如此严重的伤势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按照灰烬的说法,它似乎往自己的胸口里填充了什么东西,用以代替他死去的部分。
真不可思议。
柯策斯又抿了一口淡酒,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布雷的一举一动。对方似乎也是很急迫,似乎想要赶紧搭乘船只离开港口。
柯策斯不知道布雷为什么要去圣罗兰都,在他看来,布雷此刻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尽量远离那里。
因为蔷薇家族是和紫罗兰家族一起的,如今紫罗兰家族遭难,想必蔷薇家族也不会有好下场,无论是有心或无心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将受到牵连。
就如同震后的灾区,连救援都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灰烬?”
他下意识地想要问问灰烬,可灰烬依旧没有回应他。
自从昨天夜里,灰烬跟他说完那番话后,灰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柯策斯有些担心,自己只是一个见习巫师,昨晚能活下来就已经是难得的奇迹了。
布雷忽然抬起头,观望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勾回思绪的柯策斯赶紧压低帽檐,免得对方发现他的存在。
趁对方不注意,柯策斯偷瞧一眼,忽然身躯一震。
布雷手上正拿着一张悬赏名单,上面印有柯策斯的身影。
对方这是想抓到他?
的确,三万银币对任何一个冒险家都是一笔天大的横财,甚至还会出现一些在海上流窜的赏金猎人。毕竟,赏金是一方面,城主的人情也是一方面。
但现在灰烬迟迟没有回应,柯策斯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家伙。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放下几枚银币,柯策斯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准备去码头看看情况。
走出酒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明媚阳光。天空似乎是又发脾气了,正阴沉着脸,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座港口。
柯策斯特意沿偏僻的小巷走,刻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脚边的不明液体越来越多了。
“它们的目标都是码头?”柯策斯疑惑地想,“它们想干什么?”
“难道教堂的深处是它们的老巢,现在老巢被端,所以被迫进行战略转移?”
但柯策斯没有觉得好笑。他怀疑城主私下正在策划着一个阴谋,死去的神父和守夜人大叔都只是被抛弃的棋子。
神父离开这座庇护他的城市,不辞辛劳地赶到小镇,是不是神父发现了城主的计划而担心被灭口?还是说,镇子里有更位高权重的人?
柯策斯记得他初来港口的时候,雕楼的架空走廊上有两个人在吵架,其中一个是神父老人,另一个会不会就是城主?
两人因为意见不和而分道扬镳,然后城主将计就计,将神父处死在教堂里,再调走守卫,故意引柯策斯上钩?
那为什么柯策斯安然无恙?难道,灰烬沉睡的原因就在这里?
不作肯定的结论,这一切都不过是柯策斯脑补出来的而已。
但这若是真的,那城主将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