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满眼含泪地看着陈善文，害怕、委屈、难过……她的心里汇聚了所有的滋味，除了甜。
陈善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刚要走，薛莉莉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叫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陈善文站住了，慢慢地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
“你有这么好的妻子，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薛莉莉的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陈善文的脸色沉重下来，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他今天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薛莉莉从未见过的。“这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而且是无法挽回的错误。”
薛莉莉伤心地闭上眼睛，她知道陈善文说的是实话，自己就是他的错误。“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这么久？”
陈善文没有回答，脸色不再沉重，只有悲伤。
“回答我呀！”薛莉莉逼问着。
“因为我从心里同样亏欠你……”他的嘴唇颤抖起来，“你还这么年轻，是我耽误了你的青春。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为了享受，所以我尽可能的让你开心，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薛莉莉失落地垂下眼帘，“我知道了，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你的妻子。”
陈善文沉默了，脸色终于平静下来，良久才说道：“莉莉，其实最开始我确实很喜欢你，你年轻、活泼、热情，那种感觉让我着迷。也许是我太寂寞，或者是我已经老了，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好像年轻了许多，所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发疯似的要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就背叛了你的妻子，至今都在欺骗她？”
陈善文痛苦地皱起眉头，是因为内疚而痛苦，“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欠她们的太多了。”
薛莉莉摸了摸脸上的泪水，“你妻子得的什么病？”
陈善文的嘴唇微微泛白，似乎不忍说出妻子的病，“肾病。”
“很严重吗？”
“是。”
“能、能治好吗？”
陈善文摇了摇头，“不知道。”
看着陈善文绝望的眼神，薛莉莉哭了。
“你、你为什么哭？”陈善文不解地看着她。
“我为你妻子难过。”
“为我妻子？为什么？”
“她那么美，那么善良，不应该得这种病，我希望她能好。”
陈善文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她，“你真的这么想？”
薛莉莉点点头，一双泪眼望向陈善文。
“谢谢你。”看着薛莉莉真挚的眼神，陈善文完全相信了她。
薛莉莉靠在陈善文的肩上，“善文，你的妻子真美，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了，我比不上她。”
陈善文将她搂的更紧，似乎在哀求，“莉莉，你千万不要伤害她，所有的错都是我的，你有气有恨，都算在我身上，我妻子是无辜的，而且她病的这么重，我的心都快碎了……”说着抽泣起来。
薛莉莉从没有见过他如此伤心、如此脆弱，在她眼里，陈善文是个铁铮铮的男人，永远不会被击倒。但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最脆弱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妻子，只有他的妻子可以触痛他的心，让他无能为力，甚至让他崩溃。
泪水不停地流到陈善文的肩上，此时，薛莉莉感到自己的心很痛。“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她的，我喜欢她。”
苏晓慧沮丧地走出这家公司的大门，应聘又没有成功，人家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她的简历，问了一两个问题就把她打发出来了，这已经是她应聘的第五家公司了，都是同样的结果。
她把报纸又再次的折进书包里，今天应聘了三家公司，没有一点收获。天色有些阴沉，要下雨了，她无奈地叹叹气，也只好先回家了。
路过一个小超市，她觉得肚子有点饿，想进去买点东西吃，正要往里走，看到玻璃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本超市急聘收银员一名，女，需本市户口，高中学历，薪金面议。
苏晓慧一阵欣喜，似乎这个职位是为自己准备的，她兴冲冲地推开门走进去。
这家超市不大，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售货员正在闲聊。
“要买什么？”一个售货员冲她问道。
“哦，我、我。”苏晓慧指了指招聘启事，“您这里不是正在招聘收银员吗？我是来应聘的。”
售货员上下打量着她，“是你本人吗？”
“是。”
“那你跟我来吧。”
苏晓慧跟着这位售货员往里面走。
超市最里面有一个小门，售货员带她走了进去，原来里面是个大库房，旁边有一间小办公室。售货员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售货员冲她招招手，苏晓慧便跟着她进去了。
办公室很小，一张写字台，几组铁柜，对面是两张小沙发和一个茶几，既简单又干净。
办公桌后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严厉。
“经理，这个姑娘是来应聘的。”售货员微笑地对那个女人说道。
经理抬头看了看苏晓慧，“坐吧，你出去吧。”
售货员转身出去了。
苏晓慧战战兢兢地坐到她的对面。
“你来应聘收银员？”
“是的。”苏晓慧心里很紧张。
“这个招聘启事是刚贴上的，你来的真及时。”
苏晓慧笑了笑。
“是本地户口吗？”
“是。”
“以前做过收银员吗？”
“没、没做过收银员。”
“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做文秘的。”
“那电脑应该不错吧？”
“还、还可以。”
“什么毕业？”
“高中。”
“多大了？”
“二十八。”
经理再一次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们这是国营单位，工资不高呀，你这么年轻，条件也不错，接受的了吗？”
“那、那我的工资是多少？”苏晓慧问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问的太直接。
经理笑了笑，“我们这儿原先有两个收银员，一个被调走了，所以才要再招一个。平时分早晚班，周末休息一天，试用期三个月，工资八百，管工作餐，转正后工资一千五，能接受吗？”
苏晓慧的心凉了一半，这点钱将将够她交房租吃饭的。她低下头，心里不停地盘算起来，这样的条件她当然不满意，但先前的一次次碰壁已经让她失去了信心，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总比没有工作好。
“考虑好了吗？”经理又问道。
“试用期可不可以短一些，我能很快学会的。”苏晓慧提出了她的条件。
“你想试用期短一些？”
“是，我会做的很好的。”
经理犹豫起来，“可我们这儿从没有这个先例，都是三个月。”然后又望了一眼苏晓慧，看着她一脸疲惫，便好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啊？”苏晓慧怔住了，但又随口说道：“哦，是、是，我家里有些困难，我、我父亲身体不好，所以我……收银工作我会做的很好的，您再考虑考虑吧。”苏晓慧说完低下了头，脸上像抹了一层辣椒热辣辣的。
“噢，原来是这样。”经理完全相信了她的谎言。“那这样吧，你先干，如果你做得好，我可以给你提前一个月转正。”
“真的吗？”苏晓慧的脸上放出了光彩。
“是。”
“那……”苏晓慧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
“如果到了两个月，我干的很好，可、可您……”
经理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你怕我到时不认账是吧？”
苏晓慧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放心吧，这儿是国营单位，私企有可能，国营单位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写在合同上。”
“哦，不、不，我信。”
“那你一会儿到人事那里打声招呼，下周一带着身份证和相关学历来签合同，然后开始上班，人事部就在前面。”
“谢谢您！”苏晓慧激动地说道。
外面下起了雨，苏晓慧遮住脑袋急急忙忙往车站跑，雨越下越大，她躲在树下，身上已经被淋透，她抱着胳膊，浑身哆嗦起来，不停地向远处张望，焦急的等待着公交车。
一辆辆出租车从她眼前开过，她没有舍得打，心里不停地为自己打气，“再忍忍，再忍忍，马上就来车了，马上就来车了。”这时一辆公交车从远处开过来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家，她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干的。她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样子居然笑了起来，不管怎样，终于找到工作了，虽然不太尽人意，但也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擦着头发，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挂着笑容，看来，这场雨没有白淋。
薛莉莉盯着电脑，她想从网上找到可以治疗肾病的好方法，“尿毒症”、“肾衰竭”、“透析”、“肾移植”，看到这些字眼儿令她毛骨悚然，她的手微微发抖，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但一想到陈善文的妻子，想到她的样子，她咬咬牙，决定坚持找下去。
陈善文满脸憔悴的回来了，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双手使劲揉着太阳穴。这些日子，他白天忙工作，晚上住在医院里照顾妻子，已经累的快支撑不住了。
“你今晚不照顾她了？”薛莉莉问道。
陈善文点了点头。
“她能照顾自己吗？”
“她说能，非让我回来休息。”
薛莉莉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为他揉头，“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要不我去照顾她。”
陈善文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不用，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在干嘛呢？”
“哦，我正在网上找关于治疗肾病的方法，有几家医院治疗这种病效果挺好的，我都记下来了，我给你拿去。”薛莉莉刚要起身，被陈善文拉住了。
“不用了。”
“为什么？”
陈善文缓缓地摇了摇头，“已经去过很多大医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可如果这几家医院确实治的好呢？再试试，也许这几家医院能有好方法”
“没用的。”陈善文说着，把薛莉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眼神异常温柔，薛莉莉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目光了。“谢谢你莉莉，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干嘛这么说？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放弃，你应该有信心，万一出现奇迹呢？再说，你妻子还没放弃呢。”
陈善文苦苦地笑了，“其实她早就放弃了，要不是我坚持，她也不会来这儿的。”
“什么？她怎么能这样？”
“从医生给她判”死刑“的那一天，她就想放弃治疗，我死活不同意，软硬兼施，最后只好用孩子威胁她，我说孩子不能没有母亲，难道你想让咱们的孩子失去母亲吗？听了我的话，她才同意继续治疗的。”陈善文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看着他，薛莉莉无声地流出了眼泪，“咱们再试试吧，我看网上说，可以换肾的。”
“什么都想过了，她是独生女，没有亲人可以给她提供肾源，大夫说，就怕还没等到合适的肾源，人已经……”
“呸！什么狗屁大夫，咱们现在就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薛莉莉气呼呼地骂了起道。
陈善文拍拍她的手，“莉莉，你冷静点儿，不像咱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可以，大夫早就有办法了，过两天，我就要把她送回上海了。”
“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还没有治好呢。”
“她想孩子了，她说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回家多陪陪孩子，走的时候医院会给她多抓一些药带回去。”
“是她自己着急回去吗？”
陈善文点点头。
“你应该劝她，把她留住。”
“我劝过她，不过中医是要长期吃药的，她说总呆在这儿也没有用，不如回去休养，定时抓药就行了。我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薛莉莉无能为力地垂下头，突然又说道：“善文，把她接到这里吧，我走，让她住下，把孩子也接过来，这样她又能治病，你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团圆，不是很好吗？”
“莉莉？”陈善文皱起眉头，似乎不太相信，“你……你是真心的？”
“当然是。”薛莉莉眼里含着笑，良久，眼神又变的黯淡下来，“我早该离开这里了，这里不属于我，我知道，其实这套公寓是你为你妻子准备的，我说的对吗？”
陈善文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愧疚。
看到陈善文的样子，薛莉莉完全明白了，自己说的一点不错。“如果她知道你为她在这里买了公寓，一定会高兴的。”
陈善文却没有高兴，而是一脸平静。“你错了，你不了解她，即便我给她一座宫殿，她也不会开心的。”
“为什么？”薛莉莉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善文笑了，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她是个中学老师，这辈子她只喜欢两样东西，一个就是孩子，她在孩子和她的学生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直到把自己累病。另一样就是书，她最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书，有时她能从早看到晚，只一盏台灯、一杯清茶，就能让她心满意足。金钱、财富，似乎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她从不在乎这些东西，所以我挣再多的钱也不会让她开心，她就是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女人，一辈子与世无争……”陈善文满含深情地说着，他不仅爱他的妻子，更多的是欣赏。
薛莉莉听着，不由得感到羞愧，自己只是个女人，而她不仅是女人，更是个天使，与这些世俗的东西格格不入。“我明天可以再去看看她吗？”她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