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冷冷地站在距楼冲雨半米开外的地方,她看着他,不嗔不喜,楼冲雨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我?我为何不该来临安城?”楼冲雨反问道。
一边说着话,楼冲雨几步走到此时已经蜷缩成一团的临安府尹面前,胖胖的男人痛苦地颤抖着,因为疼痛想要发出的求救,只剩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楼冲雨俯身单手撑着他的肩膀把他拨过来,只看见他捂着嘴巴,面上全是冷汗,鲜血汩汩,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颇有些可怖,在他身旁,一条紫红色的软肉趴在地板上,缓缓地酝出一滩血迹。
这个男人竟然被眼前的女子拔了舌头。
楼冲雨没想到这个女子看起来清冷美艳,下手却颇有些凌厉歹毒,再想着自己一肚子疑问尽付东流,一时有些恼了,他撇开那府尹,直直走到红衣女子的面前。
“好好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不好要拔人家舌头玩?”
“你想知道的,他不能给你答案,我知道哪里有。”红衣女子面对有些恼意的楼冲雨竟也没有畏惧,她仍旧站在那里,一步未移。
“你是谁?”
“我是允歌儿。我们在不乐山认识。”
“你为何要割了他舌头?”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动手也不过是听命于人。既然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着舌头?”
“你知道什么?我为何要来临安城?”
“我知道你是不会死的,这是你自己告诉我,你说虽然你不记得一些事情,但是你好像知道自己是不会死的。三个月前,你来临安,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
“你说临安没有答案,你知道哪里有答案?”
“是。你来临安之后,我调查到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很全面,我想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允歌儿面对楼冲雨的一系列问题对答如流,她看着楼冲雨,黑色的眸子隐隐流转着波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帮我?”楼冲雨再次开口问道。
楼冲雨并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如今一连串的疑问压在心头又没地方去解答,他像只没头苍蝇一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高高在上,但是她看着楼冲雨的时候,虽然冰冷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楼冲雨,虽然你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允歌儿突然没能再往下说下去,她贝齿轻咬下唇,好像在犹豫什么。
“但是什么?”
“但是,你不可以忘记我。在不乐山,我们···”允歌儿一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微微低下头,黑色的发丝轻轻垂在耳畔,从楼冲雨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两抹绯红的小小耳廓。
楼冲雨颇有些不习惯有人说话说一半,正要打破沙锅,门外突然有了动静。
“叩、叩、叩”
门响三声。
“怎么回事?”楼冲雨一边低声询问允歌儿,一边戒备地望向门口。
“外面有情况。”允歌儿迅速调整好状态,又伸手把青丝微向后捋了捋,回答楼冲雨道。
她往门口走去,柔荑般一双手正要拉开门闩的时候,又顿了片刻“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门被打开,允歌儿率先走了出去,楼冲雨抬脚就跟上去,想了想,又转过身走回到已经疼到抽搐的男人面前。
“虽然你杀了我一条命,我并不怎么怪你,但是既然你都这样了,我就大发善心免了你的痛苦吧。”
男人听着话,一双眼霎时布满惊恐,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楼冲雨一手捏向他的脖颈,只稍稍一用力,像掐断一根嫩葱一般,男人的脖颈便耷拉了下来。
楼冲雨这时才站起来,紧跟着,那个男人也“站”了起来,他的脑袋奇怪地耷拉在胸前,从嘴里流出来的鲜血合着口水粘丝丝地挂在头发上。他真的就好像没有了疼痛一般,摇摇晃晃跟着楼冲雨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这是黑暗在黎明前最后的挣扎。
这样的时辰,应该是胶着的宁谧,偏偏此时的临安长街上却是一片让人不安的喧哗。
杂乱的脚步声,兵戈撞击声,还有惨烈的惊呼声,让临安城的百姓惶惶不敢安睡。
若是有大胆的人偷偷沿着窗棂的缝隙往长街上看去,几乎会被骇破了胆。
此时的临安长街,犹如陷入了修罗地狱一般,往日行人如织的街道上,被一具具或是面色青紫,眼眶深陷,干瘪的皮肤裹着暴突的颅骨,或是森森白骨,行走之间,骨头擦擦作响的死尸所充填着。
他们没有知觉,丝毫不觉疼痛,只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哪怕被全副武装的官兵用锋利的长刀一刀削断了腿,也会使着两只残破不堪的手奋力往前爬。
他们爬到活人的身上,用牙齿撕咬活人的皮肤。一时之间,临安长街如坠地狱。
等楼冲雨和允歌儿从临安府邸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候在身边的侍卫已经当场瘫软了手脚,只有允歌儿好像还没受影响。
她和楼冲雨并肩站着,身后一点是先前见到的两个白衣女子和脑袋断掉了的胖府尹。
“你虽然记忆丢了,但是做事风格与从前倒没有丝毫不同。”
“哦?”楼冲雨笑了笑“我不记得我从前什么样子了。”
允歌儿没有再说话,她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楼冲雨,耳畔步摇盈盈的光映在她白净的面颊上,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楼冲雨被允歌儿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又拿两只手指团在嘴边吹起口哨。
口哨声不大,却异样尖锐,瞬间穿破一切喧哗。那些死尸仿佛是得到了命令,几乎就在那一瞬,停止了动作。
官兵们劫后余生一般瘫软在地上,长街重归寂静。
允歌儿向身后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两名女子领了命很快便退了下去。片刻之后,长街上的官兵开始了动作,有人拿了小推车,他们把尸体一具一具往推车上架,准备往城外运。
“其实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我可以让他们自己回去。”楼冲雨道。
“我知道你可以。”允歌儿温言开口“只是这些死尸,多是城中百姓的家人,你掘了坟,又让他们暴尸野外,多少会让他们心生怒火,这临安城距皇城不远,此地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百姓民心不稳,只怕明日女皇陛下就会得知消息,届时你多少不免会有些麻烦。我们此时厚葬了他们,勒令官兵不许外传,明日再对城内百姓安抚一番,想必风波会平息许多。”
允歌儿说话很是有条理,处事也甚是谨慎稳妥,楼冲雨对她的身份更有了些好奇。
“此事我做的欠些考虑。”楼冲雨开口道。
起用死尸,多是想在声势上做些文章,所以此一战,只有一些人受了皮外伤,倒没有人死亡。楼冲雨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却没有考虑到这样规模的百鬼夜行,对临安城的百姓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自己死后重生,对自身情况和当今局势一无所知,如此平白惹得皇家注意,想来是万万不妥的,如此一来,楼冲雨对允歌儿多少高看了一眼。
“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许是察觉到了楼冲雨的目光,允歌儿突然这样开口。
“哦?”楼冲雨颇有些意外。
“距天亮还有些时间,我们可以聊聊吗?”抿了抿嘴唇,允歌儿问道。
面对这样的邀请,楼冲雨自然不会拒绝,他恰好也有一肚子疑问想要得到答案。这个叫允歌儿的女孩子似乎知道自己很多事情。
没有多言,他率先转身面向府内,伸出手对着她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