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惜心中莫名一动，突然侧过头看向杨晨。
月光下，他的表情那般坚定，晶亮的眸子像是闪着奇异的光，顿时便叫人心下镇定。不过一天，他的下巴上便全是胡子，再加上他又喝了酒，所以此时看着狼狈极了，可即便是这样，双手却仍旧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放开。
“我哥哥去找过你了，是吗？”不然，他如何会这般体谅她，把她的心思都看的透透的。
之前他也明白，不过心里却是有怨恨的，她虽然不知道那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在见到他以后，她想她也开始慢慢明白了。
这一次杨晨没有回避，看着她，道：“是我欠他。”
“不，是我们。”微微叹口气，夏惜看向窗外。
“小惜，当日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信你，不该不信你对我的爱，也不该瞒着你，瞒着你的身份，我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了一切后……会离开我。”
叹了口气，杨晨继续说道：“小惜，原谅我好吗？原谅我之前所做的错事，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看着他这般温柔的样子，夏惜反而更加难过了。之前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说清楚一切，却彼此固执地谁都不肯低头。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即便她已经承认是自己误会了他，却还是要为了大局选择分道扬镳。
孽缘，当真是孽缘。
“小惜，我爱你。”正当夏惜要开口的时候，就听杨晨如此说道。
“因为深爱，所以我早已把你放到了我的心里面，而你就是我的心，一旦有一天你要是离开了，那么我也就活不下去了。”
“小惜，两年前，你不吭一声的离开，我找了你许久都没有找到，可是，最后，抱着等你的信念我活了下来，但你不知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难过。”
听到这儿，夏惜突然有些担心。她反手将杨晨握住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表情，才发现有些词穷。杨晨反手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担心，顿了顿才复又道：“我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是很好，只是没有多少活着的时间了，两年前手术做的很成功，可哪怕是如此，也错过了治疗的最好时机，所以他的时间从来都是算着过的。
能多活一天都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也不知道是他前世烧了多少香做了多少好事才求来的这一点点的恩赐。
“只是，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让我再像个疯子似的满大街的去找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还有，小惜，对不起，我之前不该瞒着你那些事。”
杨晨苦笑看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有时候他经常觉得老天喜欢捉弄别人，明明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却让他们千回百转，险些就丢了正道。
比如他们，明明有机会说清的，可是因为他的隐瞒，他最爱的人躲起来了不再见他了。
“其实之前，我也有错。”夏惜叹了声，低着头只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她太过患得患失，她又何必因为短短几句别人的话而动了气。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太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伤心，因为伤心，所以才口不择言，伤人伤己。
杨晨看着她那般失落的样子，眸中全是宠溺。伸手替她将碎发绾在耳后，他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小惜，我虽恨老天捉弄，却也很感谢它。毕竟如果不是那一次的事情，我恐怕永远都看不清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永远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对我更重要。”
夏惜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怔怔望着面前俊朗的男子，月光从窗户中透进来，只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那般不真切。
“夏惜，我杨晨这一辈子，只认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妻。”
眼睛突然有些难受，夏惜看着一脸真诚的杨晨，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见他带着暖意凑了过来，他的模样在这一刻深深印在她的心头。她想她一定会记着这个瞬间一辈子，可是……
可是她不能……
猛地往后缩去，她紧咬下唇，强迫自己直视杨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道：“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想求……离婚。”
“真真正正的离婚。”她知道，以他的做事风格，根本不会真的和她离婚，所以，不管她走到哪里，他们依然是夫妻，而如今，既然他提出了这些，那她也就顺势把自己的事情给办了。
杨晨全身僵住，似乎没有听清夏惜的话。
她说离婚，她说真真正正的离婚，她是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彼此对望，直到月光照亮了屋子，照在了他的脸上，杨晨才终于直起身子站起来，淡淡道：“你不原谅我也不信我。”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还是那般决绝啊……
夏惜心口微疼，却也不想他误会自己，于是道：“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是什么？”
他忽然俯下身就那样看着她，冷凝的眸中全是寒霜，只要她再多说一句，只要她再一次选择离去，他，他也不会放开她的手，不管天涯海角，他都去，去找她，回家。
夏惜只觉得每看他一眼心就会抽痛一下，她猛地闭起双眼，鼓足勇气道：“因为，我们是仇人。”
良久她都没有听见杨晨再发出任何声音，却能感受到他如刀锋般的目光正在寸寸凌迟割着自己的肉。就这样僵持许久，她才听他低低一笑，声音戏谑：“仇人？”
不愿再这么煎熬下去，夏惜再一次睁开眼，对上那双眸子。她缓缓站起身，一瞬不瞬地望着，然后道：“是，我们是仇人，你父亲害死了我父亲，抢走了我母亲，让我和哥哥从小被迫分离，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我们是仇人，白芊芊因为你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害惨了楚原，甚至还害死了我的孩子，所以，我们是仇人。”
“每当午夜梦回，他们都会来找我，说那里好冷，他们很害怕，等我报了仇，我就去陪他们，我就去见我的孩子。”
“阿晨，别再说那些话了，你不是我，你不可能理解一个母亲的想法，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一出世就死了，我没能保护好他，让他死了还得不到安生，我不是个好母亲，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甚至还冷眼瞧着他在我面前被丢下山崖，这些，我不可能不在意的，所以，我一定要报仇。”
夏惜的话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压在了杨晨心头，他望着她，皱眉道：“小惜，这，这些都是意外。”
这些都是意外，夏惜突然想到了经常做的那个梦。
“倾安，这些都是意外……”
“意外？你怎么可以说这些都是意外，如果她，如果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死了，你会说是意外吗？”
“意外？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人，不明白这些人对我的意义。”
“意义？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所以才这么耿耿于怀。”
“啪。”
“宁云霄，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不是这样的，倾安，孩子不在了，我也很难过，可是这不关蓉……”
“住嘴，你根本不配，不配提到孩子，我也不配，因为是我们剥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孩子，你当然会不在乎，因为你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孩子？”
“倾安，孩子还会有的，只要我们回到以前，你想要多少孩子都会有的。”
“回去？回到哪里？哪里又是我的归宿，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又该回到哪里去？”
“宁云霄，你总是逼我承认爱你，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你以为，到了现在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吗？你以为，我们还回的去吗？”
“我逼你，我逼你什么了，一切不过是你心甘情愿的，若你自己不愿意，我又怎么逼得了你。”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干蓉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是，我狠，我毒辣，可那有怎样？又干你何事？”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宁云霄，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吗？它们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虚罢了。”
“宁云霄，动手吧！今天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怎么？不敢？你连一个小生命都狠的心下的去手，对自己的仇人怎么就不敢了？”
“宁云霄，你不是选择了皇位吗？你不动手，他们怎么可能帮你，还不杀了我，快杀了我。”
“宁云霄，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可有可无。”
“意外？”夏惜冷笑一声，“杨晨，接下来你是不是又想说，这些是意外，不****的事啊！”
“或者是又要劝我放下仇恨是吗？是不是，是不是我在你心中也可有可无？是不是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所以并不在乎我的孩子？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说啊！是不是？”夏惜朝着杨晨嘶吼道。
看着夏惜突然发狂的举动，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语，杨晨心里十分不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哪怕是她离他而去的时候。
因为那时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却感觉他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