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的尸身我从未见过,我如何知晓?”甄懿眸光笔直地杠上慕容鄞,毫不畏惧,越盯着他,越能感受到他那股子暴戾之气。
慕容衔墨眸似有浮光微动,恰如满天星华,神采尽来,如此不惧地迎上慕容鄞的眼光,这胆量倒是不小。
在一旁怏怏的慕容清被甄懿这一番言语周旋给惊住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那两名马夫,真当叫人刮目相看。
“张进死于昨日亥时一刻,死因是窒息而亡,后被推入河中。”钟效远陈述道。
甄懿看似无辜地皱了皱眉,不紧不慢道:“那就与我更加没关系了,急忙杀张进灭口,我那时被王继何大人关在内刑司,没这作案机会。”
随后,甄懿又一脸人畜无害,慢悠悠点道:“不过我倒是想找王继何大人讨个说法,臣下怎么也是个陛下亲封的五品女医,他如此不由分说地就把我关得死死的,这是什么路数?”
甄懿这“漫不经心”的提点无疑引起了在场人内心对王继何的一份猜忌。
他是职责所在,还是急于掩盖?
慕容洵听言,粗粝的手指微微一伸,示意底下人将王继何宣入殿中。
王继何上殿拱手作揖,声音沉稳:“卑职内刑司总管王继何,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慕容洵依旧不语,只是点头示意,一身明黄凌云九龙长袍,不怒自威的模样睥睨天下,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令人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钟效远得了慕容洵的默许,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王继何大人,还请将昨日之事前前后后一概说出,包括你的所见所闻。”
王继何眼神闪烁了好几下,将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甄懿,冷声道:“昨日,驯马房的人来找卑职,说是出事了,卑职也没多想,便赶到了驯马房里去,发现西凉所赠的烈鬃暴毙了,那两个马夫说是疑凶是甄太医,甄太医也的确很是可疑·······于是卑职就将驯马房他们所有人都给抓了去。”
甄懿神情冷漠,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就静静地听着王继何说话,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所言可句句属实?”钟效远一如先前对马夫二人的询问,从大理寺审案子带出来的习惯。
“绝无虚言,当时在场的宫婢太监十几人,皆能作证。”王继何毫不犹豫出口。
慕容衔幽深的黑眸看向甄懿,她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目光比任何人都坚定,脏脏的小脸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喜怒哀乐,一个都见不着。
从刚开始马夫的诬陷到现在,甄懿始终都是一副谈笑自若的姿态,但他能看得出来,甄懿悠然自得的表相下,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
她不能慌。
越是这样的场面,越是要保持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神态,有的时候,自己的言行举止能在极大的程度上,定下在外人眼里的高低。
可是他的心却隐隐有些发疼,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独立的姿态,不靠任何人,自己一手解决,一手承担的这份孤傲独行,才让他觉得心里发酸。
她明明可以向自己投出一个寻求帮助的目光的,只要她轻轻往这里一瞥,他定会出言相助,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深陷疑构,可惜,她到现在都没有给过他一丝目光。
是她已经不屑于施舍了么?
慕容衔暗自被这怔人的想法给吓到了,自己何时已经低下到如此?不该,不该。
强压住心中的愤懑不满,慕容衔持着旁观的态度,一脸寡淡。
“父皇,钟大人,这甄太医、陆甲、陈富年、王继何都在此地了,那朱德正呢?”慕容铳拱手,温文尔雅的嗓音清楚地提醒了在座的所有人。
众人相视,心中有数。
很快,朱德正也上了大殿,拜倒在底下。
陈富年、陆甲、王继何,再加上一个朱德正,当时所有的关键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
“朱德正,你是否也认为甄懿是毒害烈鬃的凶手?”钟效远问。
趴在地上的朱德正一脸忐忑,好半天才犹犹豫豫道:“许是······也许是吧······”
“大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来的‘也许是’?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慕容鄞黑着脸一阵大喝,惊得朱德正瑟瑟发抖起来。
“大皇兄。”慕容铳谦和地轻轻叫了一声慕容鄞,父皇母后都在此,这般暴戾的脾气甚是不当。
这兄弟二人,一温一烈,倒是相应。
“陛下,容臣下向朱公公一问。”甄懿向慕容洵盈盈一礼,转身正对着朱德正道:“那个小宫婢带我前来的时候,整个驯马房空空如也,不知是为何?我刚一到马厩,便突然围上来好几个宫婢公公,这实在叫人费解······”
“朱德正,你如何作解?”皇后玉润的眸子划过一丝狠厉,语调都不快了不少。
朱德正被吓破了胆,拼命地磕头,响得整座大殿都是他清脆果断的碰地声:“正如甄太医所言······昨日是大半部分的宫婢公公都······都被主子给调开了······剩下的一些人也都终日无所事事地到其他地方去了······奴才也的确未曾······未曾亲眼见到······奴才也是······也是听陆甲和陈富年这两人说的······”
甄懿扯扯嘴角,“如诸位所见,无人亲眼所见我对烈鬃下毒。”
孟少傅一阵怒喝道:“你们驯马房好大的胆子!玩忽职守,还蓄意构陷他人!”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陛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几人一脸骇然,抽搐着颤抖。
一时间,凤仪殿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夹杂着磕头声。
“那······那张进许是自己知道出了事······便提前跑路了······”朱德正嘴里吐出一丝一毫的颤音,浑身吓得煞白。
慕容洵剑眉微挑,凉声道:“驯马房首领朱德正,看管不力,致使烈鬃暴毙,杖五十,降为普通驯马太监;陆甲、陈富年二人玩忽职守,构陷他人,杖八十,即刻押入内刑司;驯马房其余人,罚俸半年,杖二十。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