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看清小女孩的相貌，但那双眼睛，却和纪昭宁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稚嫩一些，带着几分恐惧之外，几乎那就是纪昭宁的眼睛。
那双洞彻心扉的眼睛，自从看过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会忘记。
那一刻，东方朔仿佛都忘掉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想要追上那个小女孩，看清楚她的样子。
不过当东方朔追至二楼的时候，却发现她在东闪西躲地找路，就好似是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一般的模样。
这小女孩如此的举动，便让东方朔没有立刻拦住她，而是悄然跟在她的身后，等她自己停下来。
“你是……”
忽然，一个转角处，小女孩与一名女子相撞，那女子看着她，刚想开口，便忽然昏了过去，扑通一声躺倒在了地上。
小女孩上蹲到她身旁确认了一下什么之后，便又匆匆朝着前方跑去。
而等她消失于拐角，东方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昏睡姑娘的身旁。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姑娘，一个响指的功夫，一道寒气便流入了这姑娘的体内，瞬间将其唤醒。
姑娘醒来，没有任何不适，只不过她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只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昏睡过去，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脚印。
东方朔继续跟着小女孩，一路跟着。
终于，随着一道门被打开，小女孩便跑到了路的尽头。
此处是一条悬空的走道，一面是楼阁，另一面只有一道凭栏阻隔着外头的世界。
小女孩扶着凭栏向下望去，这儿已是四层楼高。
小女孩又抬头往上望去，这楼阁还有更高的地方，不过那儿却没有出路。
于是，小女孩便又低下了视线，在凭栏之外左右观望。
距离此处莫约两丈有余的位置，有一条屋檐，而屋檐之下便是一棵歪脖子树，若是顺着歪脖子树下去的话，可以抵达这座青楼的后街。
小女孩沉了沉视线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啧啧，如果从这儿跳过去，一旦失败摔下去，就算能活下来，恐怕手脚也都得摔断吧。”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从她身旁响起，显然是吓了她一跳。
她一步后退，身体撞到了凭栏上。
“别过来！”
她的眼中，顿时充满着惊恐。
此时，东方朔望着她的眼睛，眼底不禁升起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少女的眼睛，与纪昭宁几乎如出一辙。
可她的相貌，与纪昭宁却是天壤之别。
她鼻腔宽大，嘴角开裂，脸颊上更有一块块斑痕，令她的相貌不可谓普通。
“你想从这里逃出去吗？”
东方朔收回了视线，便望向了那可歪脖子树，如此问道。
小女孩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一丝毫都没有松懈的意思，身体仍然紧靠着身后的柱子不敢动弹。
见她不语，东方朔便又看向了她，道：“你若是想逃的话，我帮你逃。”
此刻，温和的眼神，令小女孩也是略微愣了一下。
自从沦为了失去了爹娘，沦为了奴隶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日子，没有再见到过这样的眼神了。
一时之间，她眼中的情绪开始有些不太稳定。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眼眶逐渐红润了几分。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女孩贴着柱子，看着东方朔，开口问道。
她仍然保持着戒备心，不过看这个样子，似乎比刚才要好些了。
东方朔看着她，笑了笑：“你和我一个故人有些像，我想帮你，这就是理由，你信不信？”
“和我很像？”小女孩问道，“她也和我这么……这么丑吗？”
这句话，令东方朔愣了一下。
他看着小女孩，眉间略有几分触动，但最后还是化作了淡淡的笑容。
于是，他点头道：“丑，她真的很丑很丑，她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丑，你和她相比的话，根本一点儿也不丑。”
“啊啾！”
忽然，小女孩轻轻打了个喷嚏。
东方朔覆手，便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件不算太厚的外套，披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看了看肩头的衣服，不禁垂了垂双眼：“谢谢。不过我不觉得冷，娘亲说，如果打喷嚏了的话，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是吗。”
东方朔一笑。
她的童真，让东方朔更加坚信了刚才的想法。
纪昭宁和她比起来，真的十分丑陋。
不是外貌，而是内心。
不过，说纪昭宁比任何人都要丑陋，东方朔自己也知道这是言过其实了。
相比之下，东方朔做的事情，比纪昭宁更肮脏，更恶毒。
“大哥哥……我可以叫你大哥哥吗？”
小女孩抬头，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东方朔。
东方朔一笑，道：“可以啊。”
“那大哥哥，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我希望这是真的你不是在骗我。”
小女孩双手抓着东方朔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而对着东方朔如此说道。
她的眼底，显露出了久违的希望。
就好像是在无尽的深渊之中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光亮的模样。
东方朔看着她此刻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啊，当然是真的。”
他道。
小女孩听得此话，眼底露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而高兴之余，她垂下了视线，似乎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开了口道：“那大哥哥……不会是因为馋……馋我的身子才……”话到这里，她有些尴尬地抬起了头，对着东方朔眨巴着眼睛。
这一瞬间，东方朔原本的感动一秒破功。
东方朔抬起手来，摆手的同时翻起了白眼：“不，没有那种可能。”
这句话，如同一道利剑一般，穿透了小女孩的内心。
顷刻间，她的眼眶开始颤抖，晶莹的东西在其中不断的打转，几乎就快要垂落下来了一般。
“好好好，是是是，我馋，我馋！”
东方朔无奈地表示了投降。
虽然她长得丑陋，但那双眼睛却让东方朔忍不住就会联想到纪昭宁的身上。
可以说，如果这双眼睛露出了悲伤，东方朔几乎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了。
况且站在面前的还是个幼女，幼女啊！
“只不过，”东方朔凭栏而望，眼底却有些复杂，“你真的觉得，一个奴隶，从这座牢笼里面逃出去，一切就结束了吗？”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小女孩，微微皱眉而苦笑道：“其实，当你逃出了牢笼，这个世界的黑暗，才刚刚开始。这里对你来说，反而更像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