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咖啡屋闭店的时候,岳巍和肖晓辛说了一声“晚安”就各自回寝室了。
晚安之后的许多晚上,岳巍开始失眠。他在夜晚再也无法安稳地睡去,再也没有了一个人的梦乡。梦里开始多了一个她。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肖晓辛师姐的话:
遇到自己认定是对的人就要主动追求,主动争取。如果错过,就意味着和一生的幸福失之交臂,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在晚间的公共选修课上,大学语文老师让同学即兴写一篇文章,内容、题材不限。岳巍就真情实意地写了一篇《一生遗憾》,开篇直接引用肖晓辛师姐的名言。
等到下一次大学语文课,老师当堂朗诵了岳巍的《一生遗憾》。老师朗诵完以后,在座的同学备受鼓舞,春心顿时荡漾起来。有几位同学在放学的时候,立刻向暗恋已久的她(他)表白了。
岳巍却在这堂课上倍感失落。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正在暗恋。因为不知道,所以内心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凌乱。那种心情就像山城的天空,笼罩着化不开的浓稠云朵。
依然是一个人走在灯火绚烂的校园,他淹没在涌动的人群里,心开始泛起莫名的孤独。
湖心亭上有一盏孔明灯正在徐徐上升,不知又是谁的心愿被放飞了。
他也有个简单的心愿一直在等待飞起来——希望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坐在教室听老师讲枯燥的法言法语,陪着自己对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各种各样的书,陪着自己走在校园里,穿过陌生的人群的时候不再感到孤单。
时令已是大二的暮春,可他心中的那个人在哪儿呢?
现在,他才知道山城本来就是一个多情多愁的城市。
山城的夜色绚丽多彩。城市的灯光在起伏的山间腰际跳动,不知醉了多少远望家乡的人。更多时候他会在夜暮落下时,逃离身边的喧闹,走在幽静的湖畔。夜色在湖面上摇曳,虫鸣阵阵,让他寻得了一刻的心灵宁静。他常在这一刻沉醉,忘记孤独,忘记自己已离家千里。
最近这些天,每到傍晚,他都会去操场旁边的坡地上骑着自行车,上上下下,循环往复。
他在星期五咖啡屋看到肖晓欣师姐伤心的样子,莫名地感到隐隐的心痛。
他想帮她走出昨天的阴影,所以不假思索,直接邀请她一起去参加法学院举行的花样自行车赛,希望能调和她失恋的心情。其实,他根本不会玩花样自行车。
昨天骑车下坡的时候,他没有握好车把,一头栽进了路边的花坛,头发上扎满了花刺。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地投入,就是情不自禁地喜欢去做,一厢情愿地乐此不疲。
在星期五咖啡屋讲故事时,肖晓欣只顾着伤心凭吊过往了,压根没把岳巍说的什么自行车花样比赛放在心上。
这个刚失恋的女孩,总是魂不守舍,对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她是一个惯于依赖感情的人。心灵的寄托一旦缺失,她的生活就开始漂泊。
要不是甄惟一每天好说歹说劝她吃点饭,肖晓欣可能就饿死在寝室了。
惟一把水杯送到她嘴边,她才勉强喝点水。
什么时候心血来潮了,她就会突兀地冒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她们寝室本来住着三个同学,因为有一个同学跟男朋友处于狂热恋爱时期,搬出去过二人世界的甜蜜生活了。现在寝室里就剩下肖晓欣和甄惟一两个人“相依为命”。
肖晓欣现在遭受了失恋的沉重打击,天天神神叨叨,迷迷糊糊地过日子。
空荡荡的寝室整天被抑郁的氛围笼罩着,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甄惟一看着她最近的表现,心里直害怕——晓欣不会被失恋打击成神经病了吧?
“晓欣,你想到过……死吗?”甄惟一试探地问她。
“想过。”她呆呆地说,“但是我害怕疼。死并不可怕,死法才可怕。”
甄惟一的心跳仿佛停顿了一下:“你想要什么死法?”
“还没想好。”她的眼神好像凝滞了。
甄惟一长舒一口气:“就因为一次分手,至于吗?如果你软弱成这样,以后还能爱得起吗?”
肖晓辛把头埋进臂弯里,沉默不语。
甄惟一把她搂进怀中:“爱情没了,还有友情。”
“不能是亲情吗?”肖晓辛流着泪问惟一。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爱情是自私的,亲情是无私的。”
“可我对方新阳就是无私的,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小傻妮,清醒吧。你的爱情观太偏执,迟早会受伤。”惟一靠在枕头上,抽出一本杂志。
“我已经受伤了。”
“我说的是肉体上的伤。”
“如果肉上的伤能分散心上的疼,我想试试。”
甄惟一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杂志说:“我上高中的时候,一位女生知道男友即将和自己分手,没等到男友说出‘我们分手吧’,那位女生在慌乱的前一秒就抽出一把水果刀插到了大腿上,浓红的液体像喷泉一样迸出。她不是想死,而是想用鲜血挽回感情。眼前的男生吓得嘴都歪了,分手的话也卡在了嘴里,没能说出口。男生还是被吓跑了,分手成了不必宣告的结果。最后学校的训导主任在年级大会上开导所有的少男少女。”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学着训导主任的口吻念叨:“咱们学校的学生谈对象谈不拢就自残,最后把对象吓跑了,还把我吓得要死,无能!无耻!你说你要在学校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长能放过吗?谈对象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要伤及无辜。人家不想谈了,那咱就拉倒,何必死皮赖脸地跟大家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呢?命没了还谈个屁呀!”
甄惟一把双手垂到肖晓欣的肩膀上:“肖晓欣,你现在就是间接自残,最后赔了感情又折一条命,真不值当!”
她再次拥进惟一的怀中,泪水肆意横流:“我虽然在爸爸妈妈的手心里长大,随时随地被他们甜腻的爱包裹着。但是我离开他们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很少被人关心,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扛,生活感受不到曾经的爸妈的爱,准确说是再也没有被溺爱的资本了。生活似乎也没有了凭借。我渴望有人关心我,在乎我,珍惜我。方新阳给了我这一切,直到他走远了,温暖从指尖流逝了,我还依依不舍,凭着记忆维持生命,幻想有一天他能回来。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一直都错了。生活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
甄惟一抚摸着她的头发,也陪她一起流泪:“还是那句话,爱情没了,还有友情。陪不了一辈子,那就陪一段记忆吧。”
“惟一,我该怎么从这段记忆里走出来?你告诉我。”肖晓辛紧紧抱住惟一的肩膀大哭。
“努力忘记。”
惟一心里也明白:一旦动心了,怎么能说忘就能忘呢?
甄惟一在心里打着“算盘”:“前些天,那个傻傻的师弟看起来对晓欣挺上心,我觉得靠谱。”
她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另有一般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