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轩辕默默在屋内看着谢家兄妹在院里说话,眼睫轻颤,抿着嘴,直到谢家兄妹进了厨房才收回视线。
薛绾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手脚不老实地伸出被子。
至轩辕坐在床边,帮她把被子盖好,温柔地注视着薛绾,七八岁的绾儿原来长这般模样,与初见时的她相差无几,只是人小了,脸还是一样的可爱有肉。
还以为自己第一个爱上的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谁能想到这样软糯可爱的团子身体里住着两个神仙人物,还潜藏着无尽力量,背负沉重的命运。
许是爱屋及乌,他对其他的薛绾并不反感。
第一世的薛绾是个无穷尽接近神的存在,性子较冷,有问必答,那份知识储量无人能及,他尊敬她。第二世薛绾的性格与绾儿有很多相似点,但是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信,是绾儿怎么也不会拥有的,她是天才,是生来就站在顶端的人物,是性子懒散亲和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与他更多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吧,加上她那份得天独厚的读心能力,他们之间是他人无法企及的默契。
而他的绾儿,活得比前两世苦得多,却也开心得多,多次失忆都有官长竺他们的陪伴,享受着无尽的宠爱,让人极其轻易地忽略她发病时的痛苦,他同她一起受过,一个那么怕疼的人,却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至轩辕俯身轻吻薛绾的额头,薛绾说传途之花试图彻底封印她们,第二世能出现,说明绾儿她其实还在,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除封印,让他的绾儿回来。
第二世薛绾现在能够不依靠红纸挂件沾血便能出现,但又没有预兆的消失,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绾儿,等待随时会出现的薛绾。
“轩辕,吃饭了。”谢成祖推门进来,看着熟睡的薛绾,声音轻了轻,“小绾还在睡吗,你先出来吃饭吧,我们会留一份给她的。”
“嗯。”至轩辕应声,薛绾让他小心谢家兄妹,只是迄今为止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谢凝在院子里置放了桌椅,桌上整齐地摆着饭菜,看见至轩辕出来,热情地打招呼,“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小绾呢?还在睡觉吗?小孩子就是能睡。”谢凝没见薛绾,有点小失落,这丫头上午还嚷嚷着饿,吃不够,她下午特意多做了些菜,结果人睡觉了。
桌上放了四碗饭,菜有十二碟,都是些家常菜。
“多谢款待。”至轩辕跟着谢成祖落座,捧着自己的饭碗,小口吃着。
“你多吃些,睡了两天没吃饭,都瘦成这样了。”谢成祖不停地给至轩辕夹菜,相比刚救回来的至轩辕,确实消瘦了些。
谢凝吃着饭,看着至轩辕碗里堆成山的菜,“阿祖哥哥,你别夹了,人碗里都堆不下了,你让人自己夹菜,万一你夹的都是人不爱吃的就尴尬了。”
“病人不能挑食,不爱吃也得吃。”谢成祖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停止了给至轩辕夹菜。
至轩辕没说话,只是浅笑着将碗里的饭菜慢慢吃进去,他本来食量就小,练了天官决后对食物更没有什么需求,手里饭菜的分量着实沉重。
“歪理真多。”谢凝拿了个空碗给至轩辕,“你不用听阿祖哥哥的,不爱吃的吃不下的都捡到空碗里,待会我拿去喂山里的动物。”
“二位要在山里待多久?”至轩辕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筷,与楚郇分开,他担心楚郇会一直找他。
“我们差不多要待半个月吧,收集些药材带下山,你不是要寻药吗?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谢成祖来了兴致,“你要找的神药是什么模样?叫什么?”
至轩辕没想谢成祖会要帮他找药,“有心了,神药名为幻花枝,生于悬崖峭壁之上,粉紫色花蕊,花粉在光照下会反光。”
“幻花枝?阿凝你有听说过吗?”谢成祖吃饭的心思早没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幻花枝这种药材,粉紫色花蕊的花他倒是识得好几种,花粉反光又是什么原理?
谢凝摇头,谢成祖都不成听过,何况是她,“没听过,能称为神药,估计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是谁与你说尧山有幻花枝的?”谢成祖想想有道理,市面上很多神药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奇,只是知道见过的人少,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乎,他这些年跟谢凝在尧山采药,见过许多所谓的神药,其实跟一般药材差不多,就是生长稀少,药效比其他的要好上一些。
“一位白胡子拄着拐杖的老人家,老人家仙风道骨,身上还有浓烈的药香味,应该不会骗我。”至轩辕将长老的也编到故事里。
谢成祖跟谢凝对视了一眼,他该不会被骗了吧。
“那我们采药经过悬崖峭壁帮你留意一下,不过希望渺茫,你要有心理准备。”谢成祖不忍心打破至轩辕的希望,也不愿至轩辕在希望后失望。
“不论此趟能不能寻到神药,轩辕都先谢过二位了。”至轩辕佯装感激地道谢。
“不用客气,我们也不是白白帮忙的,这段时间你要跟我们一起采药整理药材,对了,你会武功吗?”谢成祖问道,他自己是不会武功的,有些比较险峻的地方都是让谢凝去采,如果至轩辕会武功的话,就可以让至轩辕去采。
“我若是会武功,还会在这里吗?”至轩辕无奈地说道,隐藏得越多,反击的力量越大。
“也是,我傻了,忘了这茬。”谢成祖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完扒拉最后两口饭,“晚上你和我睡一屋,小绾跟阿凝一个屋。”
“好。”至轩辕不清楚现在薛绾的作息时间,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前世薛绾,“绾儿睡姿不好,请多担待。”
“没事,我们不睡一个床,我睡姿也不好,怕压着她。”谢凝想着把乘凉的长椅搬出来拼起来,也是一张床。
“麻烦姑娘了。”
三人吃过饭后,谢凝留了一份饭菜等薛绾醒了吃,谢成祖帮忙铺床去。
山里天黑得早,谢家兄妹的作息也很好,才黄昏便睡下了,浅浅的呼吸声。
至轩辕躺在谢成祖边上,谢成祖睡里头,他睡外头,有什么意外可以第一时间下床。
入夜人定时,落叶声都可闻见,至轩辕仍未入睡,合着眼想事情,只觉得周遭环境越来越冷,睁开眼,薛绾双手交叉,冷冷地注视着他。
“出来。”薛绾转身出屋,淡然地说道。
又是白天那种万物静止的感觉,这次很冷,是第一世薛绾,与她第一次出现时一样浑身冰冷吓人。
至轩辕跟着出去,只有半人高的薛绾走出巨人的身姿。
“吐出来。”薛绾站定身,面对着至轩辕,伸出手按在至轩辕胸前,一股冰寒的灵气注入他的体内,胃里有东西在翻江倒海,随后吐出一口黑血。
“不是提醒过你小心,为何要吃他们的东西?”薛绾收回手,漠然地瞟了眼地上的血迹,“饭菜里都放了东西,就算是用毒的高手也不易察觉。”
至轩辕一顿饭下来就吃了三四口,还是在谢成祖盛情难却的情况下,“为什么?”
“她不与你说,我也不便说,只是以后再不要吃他们的东西,你现在依靠吸收的天地灵气就能活着,不需要进食。”薛绾觉得第二世实在随便,真的只是提醒了一下。
“你们的记忆是互通的?”至轩辕一直好奇这点,若是互通的,能否互相交流?能不能替他转达给绾儿。
“算是,我们能获知下一世的记忆,但是无法反向获知。”薛绾并无隐瞒,既然认可了至轩辕,便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是否疑惑我们是如何共存互知的?”
薛绾说到至轩辕至今为止最大的疑问。
“我的本体你是见过的,那道白色影子。”薛绾悬空坐了下来,飘在半空中,“它原本不长那样,与人类的形体十分相似,在我将力量注入这具身躯后,才发现人类躯体的精妙与脆弱,复杂的脉络与沟壑端脑,我不得已放弃暴力灌输,小心翼翼地压缩自己,一点点地渗透进去。”
“但我的力量太过庞大,婴儿的身躯连我的万分之一都承载不住,更别提让我的神识与死亡的脆弱端脑合并,于是我下了封印,将压缩过的灵气身躯以器的形式存在,计算婴孩身躯所能承受的最大能量,复活了能被轻易捏死的婴儿,端脑所能承载的也十分有限,我的记忆对它来说负担太大,只好进行沉睡,等待这具身躯成长到能承载我意识的时候。”
“我的沉睡不像人类,接近闭目养眼,对外界的感知仍旧存在,这具身躯成长得很顺利,我的第一次苏醒在五年后,这孩子意识到我的存在,并没有惊慌,反而友善地交谈起来。”
至轩辕此时正努力地消化薛绾的话语,这是什么力量,这就是整个陆地上最强存在的境界吗?太不可思议了。
“那孩子比我更会运用天地赋予的知识,天官决是非常珍贵的存在,也是杀祸的源头,不过她早早便预料到,也想好了对策,不过中途出现了偏差,传途之花发生了变化,它本一直安静潜伏在我身边,在天官决撰写完成的那刻疯一般钻入端脑,将我压制封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沉睡,无感知的沉睡。”
“它的位置是不是又变化了?”至轩辕盯着薛绾的脖子,他记得印记是在后脖子正中,现在却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前面,若不是红纸挂件闪了一下,他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