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将坊里姐妹的籍帐整理好给我,特别要注明什么时候来的坊里,明早之前交付。
第二,将各房主事叫过来,我有事要问。
第三,让账房过来,带上近五年的账本。
去吧,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凝夕简单地交代了几项任务,却都是涉及人事、财务的大事。
侍女心中大骇,连忙应承着去执行,生怕怠工。
蓝婆侍奉在旁,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来此之前,王爷担心小主子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儿家,遣自己和老头子来迎接。一是怕府里有人下黑手,自家夫妇能护其周全;二是怕小主子是个软烂性子,自己先行来调教一番,免得入府吃亏。
现在看来,这些忧虑有些多余。
虽然和这位小主子只有两面之缘,却看到了与之年龄不符的练达老成,说话行事,雷厉风行,真不愧是王爷之女。
想着,眼神、态度都愈发恭敬,轻声说道:“小主子,这些事情交给老奴就好。后天就要回府,您多陪陪白坊主,今后相见没那么方便了。”
凝夕笑道:“蓝婆,您还是喊我凝夕吧。蓝伯都喊我小丫头,亲亲热热才好。”
“小主子见谅。我家的老头一向莽撞,也没有尊卑之分,您千万不要怪罪。”
“蓝婆,您太见外了。摄政王府我还很陌生,许多不懂的地方,到时,请您多多提点。”
凝夕有意示好,将自己定位成晚辈,十分谦恭。
蓝婆很是受用,安慰道:“凝夕小姐不必过忧。老奴虽然年事已高,在王府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既然王爷让我跟着您,老奴必当倾囊相助。”
“那一会,有劳蓝婆替我审审坊里的姐妹。”
蓝婆恭恭敬敬应承下来,迟疑地问了一句:“不知白坊主会不会见怪?”
“师父生病,不愿再管这等琐事,已全权交付于我。我也希望,在离开玲珑坊前,能帮师父肃清流毒。蓝婆,您不用顾忌,只当这里是王府好了。”
蓝婆眉眼低垂,脸上笑容逐渐舒展,道:“是。老奴好久没理会这些后宅之事,不知功力退化了几成。”
一个时辰后,水楹阁的院子里。
各房主事整整齐齐地站着,不时偷偷抬头看一眼坐着的俩人。
蓝婆不动声色翻着籍帐和账本,看到几处明显的漏洞,便示意凝夕看。
亏空的数字都很小,但细水长流,聚少成多,五年下来也是一笔惊人数字。而人事上,今年尤为不妥,短短两个月收了五个人。
凝夕冷冷地打量着管事和账房主事。
管事还是站的笔直笔直,神色平静。而账房主事早已吓得冷汗涔涔,腿肚子使不上力气,好几次要跌倒在地,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钱大妹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蓝婆盖上账本,笑盈盈地看向账房主事钱大娘。
钱大娘磕磕巴巴道:“没,没。账本已经记得很清楚了。”
“钱大妹子,你上前几步,这几处的账目,我看得不甚明白。你来教教我这个老太婆。”
“啊?”钱大娘不进反退。
蓝婆脸上渐渐带上几分冷意,喝道:“怎么,老婆子喊你喊不动了?让你上前来,帮我解答一下这几处疑惑。”
带上内力的暴喝声,震得在场主事五脏六腑都在抖动。
钱大娘慢慢踱上前来,却被账本扔了个正着,下意识接住。
蓝婆站起身来,带上几分武者的气势,威压道:“你是账房主事,会看账本吧。那你说说,那几处账目怎么对不上了?”
钱大娘哭丧着个脸,看向翻开着的账本,快速扫了几眼,顿时如丧考妣。
这该死的钱小花,做账也不会隐晦点。
四月初一支出二十三两,收入三百五十两,结余一百二十两。
往后翻了几页,每一天都对不上。
颤颤巍巍地盖上账本,钱大娘大声叫屈道:“少坊主,做账的是我侄女钱小花。以前她做账从来没出过错,又是自家侄女,我就,我就不审核了,这印章都是她自己盖上去的。少坊主,我真不知情!”
蓝婆反问:“你的意思,你只是疏于职守,并没有贪昧钱财?”
钱大娘拼命点头。
两者相较取其轻,这道理谁都懂。
“呵。”蓝婆静静地看着钱大娘无力的辩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昌盛钱庄的银票,质问道:“这是你在昌盛钱庄的票据,竟有一千多两之多。你作何解释?”
“这!你们从何而来?”钱大娘惊惧,三角眼瞪得大大的。
“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这是我家那口子赚的!”
“你家男人就在这里,你的好侄女也在,带上来,让你们自己好好对一对。”
立刻,两个被捆得五花大绑的人被扔在地上,身上鞭痕累累,进气多,出气少。
钱大娘吓得跌倒在地,老泪纵横,哭嚎着:“哎呀,真是作孽了。我也没想拿钱的,是陈管事逼我拿的。”
管事陈大娘一听,脸色突变,厉声回道:“你说说,我是怎么逼你拿的?钱大娘子,你可不要乱泼脏水!”
钱大娘恨恨望过去,骂道:“都是你这个毒妇!让人带着我儿子去赌场,他都要被人剁手了,我能不急吗!于是,你就唆使我造假账,贪公款!这些年来,我们都是三七分账,你拿的都是大头。少坊主,你要是不信,可以把她的银票拿出来看看。”
“你!”管事陈大娘气得鼻翼逆张。
两个人狗咬狗,把事情抖落的干干净净。
除了管事、账房主事,还有其羽翼下的几个亲信,全部浮上台面。
蓝婆暗暗叹了口气,想要将玲珑坊打造成王府那样的管理模式,没有一两个月,自己是走不了了。
大势已去,陈大娘无力辩驳,只能任由被捆绑,等候发落。
“等下。”凝夕出声制止,“陈大娘,还有一事,你没交代清楚。今年三月过后,你陆陆续续招收了五个人进坊,意义何为?”
“是……有个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安排的。”
“哦,那人有何特征?”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衣饰布料都是时兴货色,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仆人。”
“听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