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米丛平安生下一子,取名魏晔
孩子很健康,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米丛有时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她的喜怒哀乐仿佛一下子都聚集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子上。
太过充沛的感情让她时而感动时而惶恐不安。
孩子是她唯一的珍宝,她常常不得不感叹于生命的饱满与脆弱。
过往的人生,经受的苦难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刻,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身体里滋生,仿佛新生。
她成为了一个母亲,她的孩子将在她的庇护下慢慢长大成人。
小小的孩童与他的母亲有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所有一切让她干涸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五妹妹要出嫁了,米丛按例要到京城为五妹妹送嫁,可是魏晔还小,没有办法和她同行,米丛有些舍不得。
她试探着问魏文林:“要不我就不去了,晔儿还小,我在家里照顾他。”
魏文林在一边逗魏晔玩,头也没抬:“那岳父岳母问起来我要怎么和他们说?”
米丛有些语塞:“不然你就说我病了……”
魏文林似是被她逗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和五妹妹关系不错,没想到……”
米丛有些脸红。
“你要不放心就让方嬷嬷留下来照顾晔儿。自你嫁给我就不曾与岳父岳母相见,这次难得有机会,若是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相见。”
米丛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情于理她也要走这一趟,只得点头。
“嬷嬷你帮我好好看着晔儿,别让他病着。若不小心病了,要立刻请府医过来诊治,如果还是不行你直接去找大管家。”
“夫人放心,老奴记得了,一定会仔细照顾哥儿的。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夫人也要小心身体。”
米丛亲了亲魏晔的小脸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等我从京城回来,这小冤家大概已经不认得我了!”
方嬷嬷在一旁轻声宽慰:“孩子哪里有不认得娘的,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但愿吧。”
方嬷嬷没办法跟着米丛到京城,米丛便带上了玉竹,她的孩子比魏晔大半岁,为了跟着米丛上京,玉竹硬是把孩子的奶水给断了。
他们直接走水路,由运河北上直达京城,走到一半魏文林有事在途中稍作停留,让她先走,他随后赶上。
这是米丛第一次坐船,船只走走停停,在水上一路晃荡,刚开始还好,时间一久便有些胸闷头晕。
当天晚上,米丛狠狠吐了一场,好在之前怀着孩子的时候便受了一次苦,或许是习惯了,身子倒没什么太大妨碍,喝了两贴药便好的差不多了。
玉如身子比她这个夫人还娇贵,直接病倒了,没两天圆圆的小脸瘦了一圈。
每次在码头停靠,许多船只排在一起,场面蔚为壮观,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因为魏文林不在,船上多是女眷,米丛便很少呆在外面,往往直到入夜才会偶尔出来透透气。
夜色如水,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沉,唯有一轮圆月高高悬在头顶,时隐时现。
思念渐生,被风一吹,便如絮如丝般淡淡,少了伤怀。
“不知道晔儿睡了没有?”
玉珠不经意看了眼水面,身子一僵,指着水面颤声道:“水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米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片黑漆漆的,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正要问玉珠是不是看错了,就见那张小脸苍白如纸仿佛见了鬼一般。
米丛皱紧眉头又望向水面,她睁大眼睛,吓得倒退一步,不远处的水面上飘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魏白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只看了一眼,立刻回禀:“夫人,好像是个人。”
米丛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鬼怪就好,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吩咐道:“把人捞上来。”
魏白不敢耽搁,让水性好的下去捞人。
船家却有些不痛快:“魏夫人,尸体上船多少有些不吉利,我们这些人成日在船上跑,皮糙肉厚命也贱不怕这个,就是怕不小心冲撞了夫人。”
米丛自然明白他有些忌讳,看了眼魏白:“取些银子给船家压压惊。”
那船家眼睛一亮:“这怎么好意思?”
魏白直接扔给他一个荷包,里头有十两碎银,那人只捏了一下便笑开了花:“夫人心善,只是这些东西到底在水里泡久了,没得污了夫人的眼。”
转头朝着身后的大汉喝道:“黄二,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拖上来,动作快点。”
那大汉眼巴巴地瞧着船家手里的荷包,口水都快流出来,闷闷地应了一声,扑通跳进河里,帮着捞人去了。
有了大汉的加入,人很快被捞上来,大汉搓着手站在一边瓮声瓮气道:“是个娘儿们,还有气。”
听他这么说,躲的远远的丫鬟纷纷好奇地凑了上去。
玉竹一马当先,用棍子把那人的头发扒开,一看到那人的脸,玉竹整个人都傻了,立刻扭过头看着米丛:“夫人,这人奴婢见过。”
这人是谁呢?
这人竟然是米丛曾经救过的疯子。
米丛看到疯子的脸,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柳清渊。
米丛立刻让人把疯子抬进房间,让小丫头扒光她的衣服,把她身上擦干,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夫给疯子把过脉,捋着胡子啧啧称奇:“这丫头没事,只是这一身皮子泡的有些狠了,要好好养几天。”
米丛大感惊奇:“她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人,您说她只剩半条命我信,您说她一点事也没有,我可不信。”
那大夫瞪圆了眼睛:“我说没事就没事,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人精通闭气之术,再在水里泡上一晚也没事。夫人若还是不信,可以等她睡醒了亲自问问她就知道了。”
“你说她在睡觉!”
大夫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旁边的丫鬟全都傻了眼,米丛失笑,还有些病恹恹的玉如傻傻道:“我看这人肯定是在水里凫水玩,玩着玩着就累了,不小心在水里睡着了。夫人,这人可真好玩,比奴婢还笨。”
米丛有些哭笑不得。柳清渊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她这次是碰巧救人一命,还是多管闲事。
疯子一直没醒,米丛合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有人推了推她,米丛睁开眼看到玉竹。
玉竹压着声音道:“夫人,人来了。”
米丛披着披风又一次走上船舷,远远看到柳清渊迎着风立在船头。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让魏文林念念不忘的高人,快步上前:“见过柳先生。”
柳清渊淡淡看着她,清冷的眼眸中不沾染丝毫人间烟火:“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米丛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柳先生是希望我下一次见死不救。”
柳清渊似乎有些恼怒:“没有下一次。”
米丛突然笑了笑:“若是我和那位有缘呢?”
柳清渊冷哼一声,有些不屑道:“孽缘。”
米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我救了她两次,不知道柳先生想怎么报答我?”
柳清渊沉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无悲无喜的样子:“你想要什么?”
“先生真是好大口气。”
站在一旁的玉竹一直低着头,额上沁出一层冷汗,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把耳朵眼睛嘴巴全捂上。
米丛看了玉竹一眼:“你在远处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玉竹立刻往后退了退,直到确定听不到两人的谈话才罢休。
“听说你是神医,那我就要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
柳清渊有些诧异:“如果是魏文林他定会向我求长生不老之药。”
米丛平静地看他:“你有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药吗?”
柳清渊摇摇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长生不老药。”
“我不是魏文林,也不是在求你。”
是夜,柳清渊乘风而来,带着他想要的人驾着一叶扁舟而去。
魏文林听闻此事,立刻赶上来。
刚一登船,便下令搜船,米丛与他一起坐在船头听不远处另一艘船上的歌女弹琴。
魏文林一杯一杯喝酒,时而发呆,时而恼怒地看着米丛。
下人来报,什么也没有搜到。
魏文林噌地站起来把杯子掷在地上:“你昨晚为什么要和柳清渊见面?”
好好的曲子被他打断,米丛不急不躁地喝了口茶:“可能是在老爷那里听多了柳先生的事,不免有些好奇,难得有缘,自然要见上一见。”
魏文林拧着眉,在船板上踱来踱去:“你们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问他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药?”
魏文林抓住米丛的肩膀:“他怎么说?”
米丛有些吃痛,皱着眉掰开他的手:“自然是没有。”
“没有,没有……”魏文林一遍又一遍重复道:“不可能,他在说谎!”
“夫君何必如此执着。”
魏文林疲惫地坐下,狠狠灌了一口酒:“你不懂。”
米丛冷笑一声:“柳清渊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我救了那个女人两次,他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对我起了杀意,若再来一次,我这条小命怕是也要交代了。”
“竟有此事?”
“这种人,估计脑子都有些不正常,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魏文林突然握住米丛的说,煞有其事道:“我听夫人的。”
当晚魏文林与米丛同房,许久没有如此亲近,米丛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们在婚礼前三日到达京城,魏家在京城有宅子,两人在宅子里住了一晚,第二日去米府请安。
再见五妹妹,发现五妹妹竟和之前大有不同。
长高了些,瘦了些,更加明丽动人,竟有几分倾城之姿。
“这是谁啊,像花儿一样,我都不认识了!”
美人羞恼:“姐姐莫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