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着最没心没肺的安云哲,其实偷偷地用文字怀念着阿婆。
安云瑶的眼眶有些潮湿,她怔怔地望着外面飞舞的大雪。
北风在耳旁,沙沙作响。
老爷子不知何时起,站在安云瑶的身后,他对她道:“瑶瑶。壁炉那儿暖和,这边容易着凉。”
安云瑶点点头。
雪一直在下。
南方极少能看见如此大规模的雪花。
吃晚饭时,因为少了安云哲,大家彼此沉默。
“阿爹。”安云瑶放下筷子,她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其实能够理解大哥的心情。”
前些日子,有记者来采访安云哲,问起放弃华清大学预科班的理由。
安云哲当着众多人的面,毫不逊色地说因为自己能够凭实力考上,所以不需要读预科。
茶花镇就这片大点儿地方。
安大郎没有什么没文化,所以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身上,并且希望他能够光耀祖宗。
可安云哲现在又开口说不考华清大学,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敢考了,这不是在打脸么。
所以安大郎气啊,气得他跟杜嘉佳讲,自己可算是明白——司徒青为何对司徒政,恨铁不成钢了。
“瑶瑶。”自打上次自家闺女来劝他跟老爷子,安大郎就觉得瑶瑶比其他同龄的女孩,懂事很多,“阿爹今天并非是有意责怪你大哥。”
安大郎在安云瑶面前一直是慈父的人设,这形象不能因为下午跟安云哲吵架而倒塌。
“阿爹是觉得,你大哥从很小对医学知识就比较欠缺,给人看病可不是小事,他没把握能行吗?”
安大郎说得不无道理,医生救死扶伤,责任很大。
“我觉得……”安云瑶沉思片刻,“我们应该给大哥一个机会。”
安云哲既然可以连跳三级念高三,从侧面证明了他的智商很高,说不定将来他去了医学院,还是医学界的翘楚呢。
老爷子一直听着小孙女的话,也知道兄妹俩关系很好,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对安大郎说:“老大。孩子如今大了,只要走得路不歪,咱们也应该把手放开。”
“儿子明白。”安大郎依从着老爷子的话,“等云哲那小子回来,我同他心平气和地说。”
壁炉里的柴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直到了夜里。
浅睡的安云瑶听到门吱啦被推开。
她蹑手蹑脚地从跳下床,对着正在喝水的安云哲道,“欢迎回家。”
安云哲差点儿没呛到,看到自己的妹妹站在月光下对着他露出璀璨的笑容,忽而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他又很快压制自己那份疑惑。
“瑶瑶。”安云哲放下水杯,他走到安云瑶的身旁,对她说:“你怎么还没睡?”
“大哥不也没有嘛。”
安云哲闻后,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他揉了揉安云瑶的脑袋,“真是长大了呢,都会调侃哥哥啦。”
明明有很多添堵的事,却莫名地在妹妹面前,如卸掉了包袱,一身轻松。
“大哥。”安云瑶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她垂着头,主动认错:“对不起。”
“?”
安云瑶的道歉,让安云哲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还未组织语言宽慰小妹妹,却又听到安云瑶说:“……桌子上的日记本……”
“你看了啊。”安云哲也就地而坐,对身旁的安云瑶道,“看就看了,哥哥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尽管知道是安云哲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故意说地那些轻松话,安云瑶的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安大郎夫妇和老爷子都已经熟睡,而安云霞在老太太走后没多久,被她的小姨带去了香岛。
“瑶瑶知道,刚刚哥哥去了什么地方吗?”
小团子只是晃了晃脑袋,并没有抬起脸。
安云哲见安云瑶还在愧疚,便主动找话题,“哥哥刚才去了医馆。”
自从老太太去世以后,医馆也没人问津,已经没了最初的盛况。
“阿婆大半辈子的经营的心血,如今成了这幅样子。”安云哲的语调有些低沉,他说:“哥哥学医,不光要救死扶伤,更是为了传承阿婆的医道。”
安云瑶蓦地抬起小脸,她何尝不明白这种心情。
“时间不早了。”安云哲站起身,顺带着把安云瑶也抱回阁楼的卧室,他退出房门前道:“小朋友要早些休息,不可以睡的那么晚哦。”
安云瑶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安云哲,可灯已经被关上。
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
次日。
安大郎夫妇在吃午餐时,组织了一场小型的家庭会议。
主要是上次安云瑶差点儿被拐的事儿,让这对夫妻心有余悸。
他们夫妇俩在工厂上比较忙,安云哲又在高考期间,总不能让瑶瑶老是在司徒政家待着。
茶花镇就这样的大小。
若是以后两个孩子成了还好,若是没成,将来被影响声誉的是他们自己的闺女。
世道那么乱,安云瑶也不可能一直跟着老爷子去渡口。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送安云瑶去秋田花花幼稚园。
“不行。”老爷子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你们上班的忙,瑶瑶我会照顾好的。”
“父亲。”安大郎觉得老爷子自相矛盾。
最开始同意包办婚姻的是老爷子,后来站出来反对最激烈的也是他;之前提议让瑶瑶去念秋田花花幼稚园的是他,现在反对的也是他。
啧。
“需要我提醒——去年你带着小瑶瑶去安洪古镇吃鱼,结果差点儿被拐吗?”
要不是老爷子双标的太厉害,安大郎是不会说这些的。
安老爷子涨红着脸,他咳嗽几声:“你没收我的退休金就是。”
??!!!
安大郎满脸挂着问号与感叹号。
他都惊了。
感情老爷子是觉得他这个做儿子的,把平日给他的钱没收,老爷子就不会造作了吗?
“阿公。”安云瑶知道老爷子,是舍不得她去学堂受苦,但是能学到知识,安云瑶就觉得很快乐,“瑶瑶以后不上课的时间,也可以陪着您。”
老爷子见自家小孙女这么说,也不能因为自己不舍得,就扼杀人家的求知欲吧。
思量再三,老爷子还是决定问清楚:“小瑶瑶上学,是想要学习文化,还是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当然是学习文化。”安云瑶的瞳孔里闪着诚恳的目光。
“……那……”
老爷子这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以至于全家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大。”老爷子话锋一转,他继续道,“你看直接让瑶瑶念一年级怎么样?”
“……”
安大郎如今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老爷子每每说过话,他都觉得是自己智商不够,无法跟老人家同步。
“父亲。”杜嘉佳见丈夫面露难色,她索性大胆发言:“瑶瑶还小。跟她一个年级段的,不都在秋田花花幼稚园么。”
“可你们之前不是说,那里不教文化。”老爷子还学会以矛戳盾,“我们瑶瑶上学堂可以,但必须是学习文化的学堂。”
“……那……”安大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瑶瑶去念小学因为年纪小,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不是有司徒政那个铁憨憨吗?”刚刚插不上话的安云哲,忽然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