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妖。”明澈说。
“那、是魔，对不对？”雪儿哽咽一下，声音开始嘶哑。
“嗯。”明澈的脸还是舒展着，面无表情，好像面前红着眼的女孩不存在。
“所以我才一直不能出南宫，我们到人间，琉璃姐姐才会拿黑纱帽把我遮住。是因为我的眼睛是魔族的标识对不对？”
明澈没有说话。
“可是南哥哥，你为什么要收留我，魔族与天族，不是敌对的吗？”
“因为……”明澈的声音响起，“我只是一个奉命守门的将军，魔族与天族的恩怨与我无关。”
“而且我要赎罪。”
“赎罪？”
“嗯。”明澈目光凉薄的看向门口，“乏了，你走吧。”
雪儿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恍若日月星光的明澈，转头离去。
明澈一直是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
后来大概是做错了事、一个失去光芒的太阳，浑身是伤的挣扎着，妄想建成一座名为赎罪的城墙。
他想，至少他曾经存在过善良，虽然没有了炙热的光，但他的内心依旧滚烫。
可是世人却怕了。
……
“咚咚咚——”明澈的门被敲响。
“谁。”
“长炎！吃饭了，你出来吃吗？”
“不吃！”这是秋水酿的第二天。
“南哥哥，这是在人间，不吃东西会……”
“就是啊！南将……南兄。”
“……”门默默的打开了。明澈一脸冷漠的走出来，看了他们良久，问，“你们是谁？”
琉璃：“……”
芙蕖：“……”
雪儿：“……”
太子：“南兄这是?”
竹弦：“怎么了……”
“你，”明澈指了指琉璃，“离我远点。”
“为什么???你不是不认识我吗？”琉璃一脸诧异。
“看见你不舒服。”明澈挥袖背在身后，自顾自的走向楼梯。
“芙蕖君，南兄这是怎么了？”
“啊，昨日他喝了点酒，可能有些醉了。”芙蕖连忙解释。
“南哥哥你慢些，还醉着呢！”雪儿默默走在他后面，跟着他下楼。
“什么东西？我做了什么就看见我不舒服了？明长炎你有那么嫌弃我吗？？？”琉璃在后面大吼。
接着传来太子的声音，“算了算了，南兄这是喝醉了还没醒，你怎么能和喝醉的人计较这些……”
六个人坐在桌子上，因为明澈在，所以餐桌上一派肃静没有人吱声，生怕被某人来一句，你太吵了，出去。
雪儿趁着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她走到阴暗的地方，拉来一个店小二，先是学着话本上的样子，塞给他几颗碎银子，然后装成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学着明澈的表情语气道，“我想问你些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如果不然，后果自负。”
那店小二在昨晚明澈劈柜台的时候见过雪儿，知道他身边的那位穿白衣服的不是好惹的，自然毕恭毕敬的回道，“好嘞！小客官，你想问什么，只要小二我知道，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的很简单，只要生在这世上的人应当都知道。请问，你知道魔族吗？”
“知道啊，您这算哪门子问题。”那小二笑了，想着这么轻易就得到了那么多钱。
“那魔族是什么时候灭亡的？”雪儿戴着帷帽，那人看不到她紧张的表情，紧捏着的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
“大概好像……去年下雪的时候吧！那时是刚刚入冬的第一场雪，大雪刚刚下来魔族就亡了。话说今天也快要入冬了，不晓得今年的雪下来，又是哪个氏族在这世间消逝。”
“好，那魔族真的灭亡了吗？没有一个幸存?”
“这……听说灭亡魔族的是天界十分厉害的一个天神，他出手狠厉，从未失手过。至少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有幸存的魔族踪迹。”
“……好的，我再问你，魔族的姓氏有哪些。是不是姓烬的都是魔帝屠天的直属后裔。”
“这……好像是这样的。”
“我不要好像，是还是不是。”雪儿深拧着眉，红色的瞳孔一片冰凉。
“是。对的，烬姓是魔族皇姓，其他魔民必须是要忌讳的，就连名都不敢相同，更不要说姓烬了。”
女孩突然觉得浑身失去力气，心脏里的血液一片冰凉，就连呼吸都是凉的。
脑海里昨夜明澈的话在不断回荡。
“她是谁？”
“烬颜。”
“烬颜是谁？”
“雪儿。”
……
“那，这一届魔族的魔王，叫什么名字。”她压抑着自己内心涌上来的波涛酸涩，低沉着声音问。
“哦，这个我知道，因为这魔界的魔王是在一个奇怪的下雪天出生的，所以名字里带个雪字，我觉得大概是叫烬雪吧，可是听说后来那时的魔王又重新给她取了个名字，
我就真的记不住叫什么了。”
雪儿的雪，一直都是下雪的雪。
“原来是这样。”雪儿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不用说，她已经知道了。这句话问不问得出来，都不会改变什么。
“店小二，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她抬起眼来，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魔族，在你眼中，是怎么样的？”
“嗨，客官你这不是说笑哪！”那小二笑了。
女孩的脸冷下来了，以为又会听到茹毛饮血、杀人吃肉。却没想到那小二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魔族离我们这么远，我又没有见过他们，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我连他们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光凭着一些传得面目全非的流言蜚语，我怎么评论他们啊。”
“可是，世上的人从来都说，他们是活该千刀万剐的千古罪人。”
“从来都是，便对么？”
“！！！”犹如一道惊雷，女孩浑身战栗起来，像是修筑已久的城墙开始崩坍，发出巨大的哀鸣。
世人说的，便是对的吗？
从来都是，便对吗？
……
“世人都说，便对吗？客官，我们都长有眼睛，为什么只光听别人的话就断定了呢？那这样我们不是只需要一双耳朵就是了吗？
凡事，是需要自己去看的。
评价一个人都要等你了解他之后才能评价他，更何况一个氏族，那是成千上万的人。”
“我知道了。”女孩笑了笑，道，“谢谢你。”
“不用不用，这都是应该的！毕竟不回答得诚实一点，都对不起客官您的这么多银子。还有，客官您问这些干什么。”
女孩自嘲的笑了笑，“我自小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氏族，古老的氏族传说，可是我家里人认为魔族是坏的，不怎么喜欢我看关于魔族的资料，所以我就偷偷问问你。”
“这样啊，小孩子还是多听听大人的话好。”
“知道了，我很听话的。”雪儿转身离开。
“哎！客官！等等，我想起来了！”
雪儿在走廊的尽头猛的转过头来，帷帽下的黑纱随着飘起，露出帽下那双腥红的眼睛，又一瞬间落下。
“那个魔王被封作圣女时，取的名字叫烬颜。”
“……”雪儿转过头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店小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一幕。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开始打颤。
“刚刚……是……我眼花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