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我们被安排在了库尔干的一个名叫库尔班·哈力克的家中暂时住下。他们家屋多院儿大。
根据斯比·奴比告诉我们,这家人在他们父亲一代是当地的大户,生育有一对孪生兄弟,但是两兄弟都不成器,父母死后不久,家业就被败了个精光,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空空的大院。
对于这家人最不幸的,是在大概一个月以前这家人两兄弟中的弟弟,不幸丧命,而哥哥也就此失明,当地人都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是却只知道,他们是从库木塔格沙漠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这命途多舛的一家人感到悲伤,但是与此同时也为我们的机遇感到庆幸。这不正愁没有人给我们做向导吗,没准儿这库尔班·哈力克能告诉我们沙漠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便不能给我们做向导,但是起码可以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嘛。
斯比·奴比把我们带到了库尔班·哈力克的家门外,看得出来这是个曾经辉煌过的大家族,高大的围墙,即使斑驳也不失庄严的大门,斯比·奴比轻轻叩响了院儿门。
“进来吧,门没锁。”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斯比·奴比推开了大门,好大的院子,只是杂草丛生,好像已经荒废了很久,半口字型的老式二层楼前,一个秃头的男人,端庄地坐在椅子上,正用直勾勾的眼睛看着我们四个人。
那个男子看上去年龄不大,但是却穿着一件与其年龄极其不符的拖地长袍。蜡黄的脸上依稀有一些皱纹。
“我是斯比·奴比,哈力克大叔您好,这几位是来我们这里的客人,想在您这里住上几天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斯比·奴比声音爽朗的说道。
库尔班·哈力克面带微笑,开口说道。
“你们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只要你们不嫌弃,住多久都不是问题,这么大的院子,我一个人住也怪冷清的。”
胖子一见这家伙还挺好客的,也不含糊直接从兜里掏出了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了库尔班·哈力克,只是这人并没有接,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眼瞎了看不见,于是说道。
“来老哥,这是咱从外地带来的洋烟,可带劲儿了。”
说完就把烟往他的嘴里塞去,然后又给他点燃了,男子抽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胖子伸手在他的后背拍了两下说道。
“我说老哥你慢点儿,这玩意儿烈,你这眼睛……”
库尔班·哈力克缓了缓神说道。
“睁眼儿瞎,啥都看不见。”
胖子“哦”了一声。此时斯比·奴比对我们说道。
“好了各位先安顿下来,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给我们道了别,又给库尔班·哈力克道了别就走出了大院。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老哥,我说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一个人住吗?”
库尔班·哈力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以前我和弟弟一起住,但是一个月前出了意外,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我一听这家伙倒也不忌讳,直接就给我们说了,不过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毕竟附近的人都知道。胖子也呵呵两声说道。
“我听说你们是去了那库木塔格沙漠出的意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可以和我们说说?我们权当故事听听。”
库尔班·哈力克转头看着胖子,但是很显然是看不见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见胖子好像问得有些直接,于是扯了个谎说道。
“那个我们是来这边收葡萄干的商人,这不听说附近的库木塔格沙挺神秘的,想不到还有您这样有胆识的人敢进去,真是佩服。”
我这招拍马屁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至少没有让他当时就发作,把我们轰出去,只见他缓缓的说道。
“有的事情你们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对你们没有好处。我这儿虽然院子挺大的,客房也不少,但是好多都破旧不堪,只有我隔壁那间勉强可以住人,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就凑合挤挤吧。”
等等,这人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个人的呢?我记得好像斯比·奴比并没有说过我们是三个人啊。加上从进门到现在瘸子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不免让我心生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我刚想开口问道,就听的库尔班·哈力克说道。
“你们远道而来想必有些累了,先去房间收拾收拾东西,休息一下吧。记住,一定不要去看后院那口被盖住的井。”
我们三人虽然感觉奇怪,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看了一眼,绕过楼梯走上了楼。那房间里全是一些老式的家具,不过还算整齐,只是落了一层灰,胖子看着只有一张床,有些不乐意了说道。
“这他妈,就一张床?还这么小,我一个人都不够睡的。”
我连忙给胖子做了个静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你小点儿声。”
说完指了指楼下,要知道这人的感觉器官是很奇特的,比如说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其他的一些感觉器官就会相应的灵敏一些,包括听觉、嗅觉、触觉,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盲人可以用手来摸你的脸,以辨别你是谁的原因。
随后瘸子随手扫了扫凳子上的灰坐了下去说道。
“也别这么多讲究了,咱们能找到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是将就将就吧。”
我们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我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胖子和瘸子俩人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实在是觉得有些累,就让他们自己去了。
我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上繁星点点,真是美极了。
一个声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黑暗之中传了出来。这个声音我一点儿也不熟悉,不是胖子也不是瘸子,我缓了缓神,好像是库尔班·哈力克。借着月光我揉了揉眼睛,此时此刻我是发现,这人竟然就坐在床沿儿上。我开口问道。
“我说老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
只听得他声音冰凉的说道。
“刚进来的,看你在睡觉也就没有打扰你。”
我心想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这毕竟是客人的房间,即便是客人不在那也不能随便进来吧。但是口上不好说,于是扣了扣脑袋,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发现没有反应,开口说道。
“那个,你知道胖子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吗?”
库尔班·哈力克“呵呵”笑了两声说道。
“他们就在楼下的院子里喝酒呢。”
我一听这胖子喝酒居然不叫我,于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头对他说。
“老哥,你也下来喝两杯吧。”
库尔班·哈力克对我点了点头说道。
“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反正咱们的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就算是要偷,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吧。我对他说道。
“那行,那个你快点儿啊。”
说完就摸着黑跑下了楼,只见的瘸子和胖子两人正架着火堆烤着羊肉,这香气可把我给馋的,我快步走到两人跟前蹲下身说道。
“我说你们俩也太不仗义了,有好吃的不叫我。”
胖子一边翻着火堆上“吱吱”冒油的羊肉一边对我说。
“我看你睡的跟死猪一样,就没忍心叫你。”
我从瘸子手里接过几串烤熟的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库尔班·哈力克有点古怪?”
瘸子没有转头只是用眼睛瞄了我一眼,声音很小的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
我咽下了嘴里的羊肉说道。
“刚才他就坐我床边,把我吓了一跳。”
胖子对我挤眉弄眼,我这才看到地上放了好几坛子的酒,不禁开口问道。
“咱们那儿喝得了这么多酒啊?”
瘸子也跟着胖子贼眉鼠眼的对我说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听瘸子这么一说,我是恍然大悟。话说,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进过库木塔格沙漠的人,如果可以将他灌醉的话,咱们不就可以从他的口中把话套出来了吗?我对这俩人竖起了大拇指。
而就在此时,库尔班·哈力克也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我心想这眼瞎了还真不好使,就楼上楼下的距离居然能用这么长的时间。我见到他连忙招呼道。
“老哥这边,这边。”
库尔班·哈力克顿了顿,伸出手里的拐杖寻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来。我见他走近之后伸手将他拉来坐在了草垛上。又递了几根烤熟的羊肉给他,胖子连连给他倒了好一大碗酒,开口说道。
“那个老哥啊,小弟我初来乍道,就被你们这X城同胞的热情深深的感染了,为了表达我的敬意,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完“咕咚”两声将自己碗里一小半碗酒给喝了下去,随后说道。
“好酒。”
只见这库尔班·哈力克却端着满满的一碗酒没有喝,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胖子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那个老哥你这是看不起我胖子还是怎么着?”
库尔班·哈力克脸上漏出了一丝哀伤,眼睛里也有泪水在打转,声音哽咽的说道。
“我想起了我的孪生弟弟,他在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像现在这样,围着火堆吃肉喝酒。”
原来这库尔班·哈力克是睹物思人啊,我开口安慰道。
“那个老哥啊,你也不要过于悲伤,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说完举起我的酒碗给他碰了一个。这X城人喝酒还真不是盖得,就这么一大碗酒,嘿,这家伙竟然一口气就倒进了肚子,这把我们在场的三人都是吓了一跳。随后库尔班·哈力克抹了抹嘴说道。
“既然今天大家有缘相聚再次,我也敬各位一碗。”
胖子见状,这家伙还不用我们灌,自己都喝得兴起,这再好不过。于是连忙又给他满上,在分辨在我们的碗里倒了一点儿酒,四个人碰了一杯,紧接着又是“咕咚”一声,一大碗酒再次倒进了肚子里。
我心里嘀咕着,这X城人是出了名的酒量大,要是待会儿这库尔班·哈力克没有醉,我们三人先到了那可怎么办啊。不过没过多久事实就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这个时候库尔班·哈力克尽然掩面痛哭起来。
我们都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这到底出什么事了。胖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我说老哥,这好好的,你哭啥啊?”
只见库尔班·哈力克翻了个饱嗝,带着浓烈的酒气,语无伦次的说道。
“今天,今天是我弟弟,四十天的乃孜尔。”
各位看官朋友,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乃孜尔”呢?
所谓的乃孜尔,其实就是维吾尔族人为了纪念死者而举行的一种悼念活动。“乃孜尔”是维吾尔语音译,意为施舍、赈济、悼宴。一般在人亡后的第7日、40日、百日、周年、三周年举行。每逢乃孜尔日,丧主举办家宴,备有奶茶、抓饭、馕和各样菜肴款待亲友、宾客,届时主人发表讲话,介绍亡人的生平事迹和品德,并邀请毛拉诵经,以追忆亡人,安慰活人,了却心愿。是维吾尔等民族******群众悼念亡人的传统宗教仪式之一。
但是由于这家人也就剩下这么一个瞎眼的了,这些事情也就没有人来张罗。我看这架势库尔班·哈力克喝的也七七八八了,要是真等到他倒下的时候,估计再想问点儿什么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趁热打铁,开口问道。
“我说老哥啊,你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我们也好沉重的缅怀缅怀啊?”
只见库尔班·哈力克摇曳着身子,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只听得他声音含糊不清的忏悔道。
“我们不该起贪心,不该相信千佛洞里的东西。”
什么起贪心?什么千佛洞?还有为什么库尔班·哈力克不让我们去后院?这一切会对我们进入库木塔格沙漠有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