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信州,谢府。
落兰院,满室华贵摆设入内,屋子各处透着清雅气息。在一扇蜀绣屏风后头,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正坐在梳妆匣前的雕花凳上。
她姿色上等,但此刻她扭曲愤怒的脸色使她的美丽失去了颜色。
看向梳妆匣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朱钗首饰,姬非若伸手狠很一推,顿时一阵刺耳的哗啦声响起。
只要一想到不久前雪姨娘说的话,姬非若就觉得自己快要没了理智。
“你凭什么得到他的心,凭什么?”姬非若不甘地低喃着,双手死死地捏紧。
“三夫人!不好了!”突然,院落中一道响亮的呼喊声响起。
姬非若被这声音吓得身体猛地一颤,抬眼一看,一个粉衣丫鬟跑了进来,那是近身伺候她的心腹丫鬟,阿昀。
“本夫人让你进来了吗?出去!”姬非若怒斥。
丫鬟扑通跪地,瑟瑟发抖地禀报:“三夫人,刚才老祖宗派人来说是要府里所有主子赶紧过去,看那小厮着急的样子,好像是发生大事了。”
姬非若怒气稍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面色恢复平静,“走罢。”
带着一群丫鬟,姬非若不急不缓,神色淡定地去了老祖宗住的桐知院。在她到的时候,府里的几个主子都来齐了。
谢家大公子谢骠和大夫人,二公子谢振和二夫人,还有庶出的四公子谢琰都到了。四夫人回娘家探亲还未回来。至于她的夫君谢三公子谢逸,此时应该在京城。
姬非若在给老祖宗请安时就注意到了谢骠的脸色十分黑沉,她没怎么在意,寻了个位置落坐。
终于,在一片沉默中,老祖宗开口了:“把你们叫来,是因为发生一件严重的事。而让老身没想到的是,做这事的就是在坐的其中之一……不、或许不止一个,也许你们还有人勾结在一起。”
“老祖宗,到底发生什么了?”坐在姬非若对面的二夫人疑惑道。
二夫人因是江南道的人,所以她的身上或是容貌都带着江南女子的柔情。
老祖宗沉思着,并没有回答二夫人。
谢骠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起身怒问:’“今日,有谁去过北侧书房附近?”
北侧的书房,是谢骠用来处理事务的地方,书房外都有护卫守护,除了他或得到他允许的人,没人能接近。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那书房可是你的私人地,平时哪怕是我也靠近不了五十步以内。你觉得在坐的有人能到书房?”谢振开口。
他的话一落,二夫人也说话了,“是啊,这家里谁不知道大哥的书房是重地,谁会去那里啊。”
姬非若端起茶杯喝着,对谢振两人的态度见怪不怪了。
这谢骠、谢振和谢逸虽都是嫡出,但并不是一母所出。谢家老爷先后娶了三位正妻,她们各自都生下一个嫡子。不过如今那三位老夫人都不在了。
这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就是谢骠,不过三十之龄就做到了江南道的都督。平日里他很严肃,再加上三兄弟间并没多大的情意,谢振也不敢直接对上谢骠,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隔应下对方。
谢骠冷笑一声,“今日下午你们都做了什么?有没有见过雪姨娘?现在一个一个地说清楚,就从你开始。”谢骠扫向刚才阴阳怪气的谢振身上。
雪姨娘,姬非若顿时心里一紧,面上却冷着一张脸。
“把我们当犯人一样审问,却又不说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还要知道我们的行踪。还真把我们当你的下属了。”二夫人不悦地抱怨。
谢振靠在椅子后背上,语气散懒,“今日我就在家里,在院子里同夫人一起喝茶听曲,大哥要不信可以问红影戏班那个名角儿。”
谢振话一落,门口就有一个小厮跑出去,看来是去查探了。
“我去了花园,又在走廊里散步后,就回到了院子。”姬非若掩饰住眼里的暗色,平静道。
“什么时候在花园?散步又是什么时候?”谢骠紧追着问。
“这、我也记不清楚……”姬非若一脸思索状,然后苦恼地回答谢骠。
谢骠眯起眼冷笑着,“好好想想!”
“记不得了。”
“是真的记不得,还是在掩饰?”谢骠语气不明地质问。
姬非若抬起头,双目中升起小火苗,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哥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质问我?!”一通吼完,姬非若就有些后悔了,刚才太用力,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
二夫人看了一眼姬非若,嘴角愉快的勾起。这三弟妹可是出自皇城的武候府,自她嫁进谢府,这谢府的哪个人不是让着她?谁敢惹啊?
没想到今日大哥吃了炸药突然审问,这三弟妹也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想看大哥的笑话可不容易,三弟妹继续生气才好呢。
看着姬非若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谢骠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没再问她。
毕竟她背后是武候府。
“谢琰。”谢骠问下一个人。
四公子谢琰看了看谢骠,平静陈述:“今日下午我一直在天福酒楼和朋友们谈诗喝酒,然后一回到家门口就被人带来了这里。”
“这么说,你一直在外面,中途没有离开过酒楼?”谢骠直视着谢琰,严厉地问。
“没有,中途只是去了三次茅厕。”谢琰语气坚定。
“用了多久?”
谢琰从容回答:“最长的一次不过半柱香。”
谢骠顿时就将头扭向大夫人,沉声道:“夫人呢?”
“我和阿玦在一起。”大夫人淡定回答。阿玦,是大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四岁。
在坐的人都说完了,顿时安静下来,谢骠坐着,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在这沉默中,谢骠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好奇发生什么了吗?现在你们同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骠这话让姬非若本来已经缓和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北侧书房,此刻里里外外都被几十个士兵把守着。院子里,还有一个戴着乌纱帽,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在同几个捕头议论着什么。一行人进入院子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严肃认真查案的场景。
院子里,血迹一路延伸到左边墙脚下,而那里躺着一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紫粉衣裙,柳眉细腰,容貌出众。
看清那人时,姬非若几乎快要尖声叫了出来。眼里害怕疑惑不断翻涌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