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送进满室凉意,满心焦虑的小雨再也无心继续躺在床上。索性起身,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发现屋子周围竟还真无人看守。看来今天白天,秀玉对她的暗示,她猜得没错。
当时她本想着以镜心的力量冲出去,但突然发现秀玉将对着她的右手,在袖口中轻轻摇了摇,接着又指了指一旁黑色的木框。当时自己虽明白秀玉应该是有心帮她,但因为碍于炙就站在她的身后,所以有些话,并未明说。后来自己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小雨才明白秀玉的暗示所谓何意。只是秀玉为何又要帮她呢?秀玉和槐炙不是一起的吗?
小雨顺着夜路小心的摸索着来到她以前常去的那片静湖,清风袭袭,湖水依依,望着水中明月映出的倒影,她看的竟有些出神。
“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能和你一起到月亮上去。”
“要去哪儿?”
“带你去看,你最想见到的月亮。”
此时,小雨双眼迷离的盯着那浮在水面上的倒月,眼中渐渐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炎……我现在终于知道当时你为何会那样对我说了,是我亲口曾告诉你的……原来那诺言你从未忘记。
正当小雨凝望水中月影出神时,突然一女子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小雨!”
小雨听后并未显示出任何惊讶之色,只是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被那一池明月,搅的杂乱无章的心。
“你让我在此等你,可是有什麽特别的话说要对我说?”小雨知道秀玉专程找她出来,不可能什麽事都没有。
“曾经我和槐炙的事情,想必你多少也从炎那里听说过吧。”秀玉望着她说道。
小雨没想到秀玉一开口竟提及此事,在接触到她那别样的神情后,小雨最终还是努力的忍了忍开口问炎和“止水”的冲动。
“嗯,只是知道一点点罢了。”小雨照实说道,她虽然听炎提起过,但具体她们之间的关系她也并不清楚。
秀玉看了看小雨,眼睑低垂幽幽的说道:“我从小出生在魔界的一个小村子,有爸爸,妈妈和一个年幼的弟弟,生活虽然过的较为清平辛苦,但毕竟一家人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最向往的日子。”
“最向往的日子?”小雨喃喃。
秀玉淡淡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嗯,但好景不长,那段日子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便结束了……当时我们所住的村子,是属于魔界最为偏远的地方,那里紧靠着三界之外的黄海。黄海外的妖魔都很厉害,每当三界的界结变弱时,它们便会乘机登上最靠近黄海的岸边,将任何它们上岸后所遇到的活物为食。妖魔没有人性,仿佛从未知道饥饱,它们将那血腥的杀戮当成一种有趣的游戏。即使事隔多年,但那时村子受到妖魔袭击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那天我带着年幼的弟弟在村边一个水潭中玩耍,出门前母亲叫我们早点回来吃饭,但我怎样也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她。妖魔喉中所发出的可怕低吼声,村民的尖叫声和撕扯猎物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我和弟弟因为待在水里,妖魔嗅不到我们身上的气味,因此才侥幸逃过一劫。我们等了很久,待所有的妖魔离开后,才敢从水中爬出,但随之便被眼前那些可怕的景象吓呆了。
岸边的房子一间间倒塌、残破,几乎没有一间是完整的。四周的血腥味极其浓重,从水里出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想吐。残瓦废墟中的父母,和村里其他的人都一样,几乎没有人形可言,这……就是妖魔所践踏过的地方。
安葬父母后,我带着年幼的弟弟,一心想找一个没有妖魔敢踏足的地方,以前也曾听人提起过,魔界王住的琼山之下是最为安全的。
从我住的村子到王所住的琼山,其中的路程竟有千里之遥,当时身上的钱很少,不要说骑兽了,就连最为便宜的马车我们也雇不起,索性凭着一双脚,我和弟弟足足走了一年,才来到那所谓的琼山之脚。
而刚一到琼山脚下的镇子,弟弟就病倒了,有个好心人,在听到我们的遭遇后,竟愿意出钱为弟弟看病,由于弟弟得的是一种无法救治的疾病,他不久便也死去了。
那位好心人看我无依无靠,便收留了我,在他身边待了不久后便渐渐发现,他竟是一个极有预谋和野心的人。而当时因为亲人的无故离去,和那人的从旁解说,悲愤交加的我将心中所有的怨和恨,统统妄自加在了魔界之王的头上。执意的认为是因王的失误,导致结界变弱,以至我们一家惨死在妖魔的口中。所以,了无牵挂的我便同意助他暗中谋害魔界之王。
在他巧妙的安排下我一步步的接近烈炎和槐炙。烈炎总是给人一种冷漠孤高的感觉,但槐炙却大大相反。不知不觉在和槐炙相处的那一段时间中,我发现自己竟然慢慢的爱上了充满阳光的他,但那时我没有勇气对他讲。因为之前我所作的一切,如果他知道了,是不可能原谅我的,而那时他是那么的崇拜着他的哥哥烈炎。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形,却因为出生早晚的问题,导致槐炙的身体一向很弱。
长久以来我便以煎制药材为名,让槐炙帮我在千帆宫外求了间药舍,那时每次给他们喝的汤药中,我都会加一味奇特的药草,那东西潜伏期很长,吃久后才会慢慢章显出来。
很不幸,在我正打算下定决心将那东西偷偷换掉的时候,却被碰巧路过的烈炎看见。当时的我百口莫辩,然而在看到同样冲进来的槐炙后,我惊呆了,因为那药中的毒,原来他一早就知道。
烈炎很厉害似乎一眼就看出我身后还有他人指使,他一步步逼问我,在我否认的同时,他击晕了我。但在外界来看,我和死了般已无差别。
我知道烈炎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他弟弟槐炙,不要和我这样一个坏女人在一起,以免最终受我所害。而另一方面,他更是想彻查魔界结界变弱的真正原因,是谁才是那暗中和他对抗的幕后之人。
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料想到,槐炙在认为真正失去我后,对烈炎的反应会如此的强烈。他恨他的哥哥不顾手足情谊,硬是将我毙于掌下。等我再次醒来时,槐炙却在魔界不知所踪。”说到此,秀玉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惋惜着什么。
“那个好心人是谁?”小雨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人,究竟是谁?
“我见到的他,每次都是蒙面而来,似是很不愿意让人见到他的真面目,还记得他的头发是魔界很少的亚麻色,而他的眼睛则是类似于人界中的深棕色。事发后我曾和炎一起极力的寻找过,但他就好像蒸发般的竟消失不见……”从秀玉的话中,小雨总觉得有一个人极可能就是秀玉口中的好心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同样手段欺骗宁毓的魔羯。
小雨开口说道:“还记得我遇见槐炙的时候是在虚海之中,但是那里似乎是进去后,便很少有人能再出来。”她很想知道槐炙究竟是怎样出来的?那时他在虚海之中似乎待了很久……
秀玉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没错,但是炎却做到了,在和你被人设计掉入虚海时,他就找到了能出去的方法。后来炎在魔界寻觅到早已不问世事的我,为了槐炙,我和炎再次进入那迷蒙的虚海之中,打算将槐炙带了出来。但槐炙从来身体就不好,一个人在虚海中待了那样长时间,身子早就受到虚海中那瘴气的侵蚀,半步也踏不出那片虚幻的海水。
本于绝望的我,正当打算和槐炙一起永远留在那片无望的虚空之地时,炎却为了将我和槐炙救出,他竟将自己大半的灵力输到槐炙体内,这样槐炙和我都能走出那片虚海,而他却因为灵力受损过渡,在回到千帆之后休息了很长时间。
那段时间他曾经常会到你住的那间房子里坐着发呆……”
说道这里,秀玉定定的看向小雨,“当时我看得出,他心里应该是在想着某人,没想到许久不见的烈炎,冷酷如斯的他竟也会动了真心,但可惜的是听说那即将会成为他新娘的女孩,确在魔羯的那场宫变之中惨死。
槐炙说那女孩是神界之人,因为他曾见过你使用的法力。如若果真如此,她便还有转世和觉醒的机会,而炎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她的觉醒重生,便可再续前缘。
没想到你是转世重生了,但却忘了他,他在你身边,一直极度的压抑着自己心中那份情感,烈炎总是怕他的爱太深沉,会将为曾恢复记忆的你压的透不过气来。毕竟你什麽都不记得了。
一直以来我都未曾见过你,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能将炎那孤傲的心紧紧捕获。如今我看到你为他所做的一切,我也不想太过阻挠。”
“那你可否愿意告诉我炎的去向?”小雨望着秀玉问道。
“嗯!他去了神界,因为那里即将会发生一件大事,据说这件事会涉及到魔界和三界的安宁,几日前他便骑着九眼走了。”说完秀玉伸手入袖,将那把“止水”交还于她手中。
小雨接过“止水”,心知,虽然秀玉的话没有点明那即将发生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但多少她已猜了出来,从魔羯的再次出现,赎魂圈的丢失,和纸醉的离去,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昭示着神界那劫难的再次开始吗?秀玉顿了顿接着说道:“据说曾经叛逃的魔羯在人界再次出现,烈炎临走时,为了以免魔界有任何魔羯密谋发起的****,所以他叫槐炙在这千帆宫中代他镇守。并且他说如果你来魔界的话,希望我们能尽可能将你留下,等一切事情都过去后,他自然会来找你。”
“哼!难道他认为我在千帆就会安全吗?如果神界真的出事,殃及千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小雨暗暗恼怒炎的自以为是。
秀玉凝神望着小雨说道:“小雨,如此看来你比我更加了解神界,那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我能了解你此时的心情,所以我才会拿”止水“放你走。但此次前去神界凶多吉少,自神界叶玄消失后,那里早已变得落寞,没有了它之前应有的光景,结界的衰弱也是三界中,仅次于人界的,妖魔在那里多半肆意横行。
此去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避免不了得,也是我们一定要去做的,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你尽力,你问心无愧,便可。”玉秀说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坚信的笑容,她对烈炎发过誓,誓死也会和槐炙守护好魔界的一草一木。
“谢谢你,秀玉。不用为我担心。”小雨说完,拿着“止水”正当要转身离开时,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看向秀玉问,“你如此了解炎,但为何喜欢的是槐炙,而不是他?”
秀玉看着她笑了笑说:“我总觉得自己和烈炎是属于同一种人,我们这种人总是对一些事情太过执著。我曾那样执著的一心想着为家人报仇,但如此看来,我很庆信自己在最为迷茫的时候遇到了槐炙,是他教给我很多,对某种东西太过执著未必都会是好事。小雨也许有些东西,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谢谢你的忠告,秀玉等我和炎回来时,再来找你。”小雨笑着对她说。
“千帆宫北门没有人看守,你从那里出去吧!”秀玉伸手指了指北边的方向。
小雨点头谢过那站立在静湖边的秀玉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向北门。
待小雨走后不久,秀玉身后的林子中渐渐走出一个黑影。
“你说,我们这样做,不会招炎骂吗?毕竟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们将她留下。”黑影渐渐走入月光中,那人一头耀眼的红发,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显的光彩夺目。
秀玉背依着来人,半躺在他的怀中,望着面前一池皎洁的月色,喃喃说道:“一定不会的,小雨并不像炎想的那般脆弱。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在她的眼中读到坚强。我猜即便我们想方设法遵守约定将她留下来,她也会想方设法的逃出去找烈炎。如此来看,我们何不顺水推舟让她去找他呢?说不定神界的命运会因为她的介入,而有所改变。”
秀玉说完,回身望着那和烈炎有着相同俊逸脸庞的槐炙,小声问道:“刚才,我对小雨说的那些话,你,前后听到多少?”她问这话的时候,脸稍稍泛红。
槐炙其实在秀玉起身离开房门时,就已经跟在她身后,他怕极了那曾失去她的感觉,所以今生他打算赖定她了,无论她走到哪里。
而自亲耳听到秀玉口所说的爱上他时,槐炙心中的那份感慨久久不能平复,原来她也如此的深爱着他。
早先他也曾怀疑过,秀玉为何偏偏喜欢的是他,而不是和他有着相同样貌,处处比自己优秀的哥哥烈炎。怎样看那时的他自己似乎永远是哥哥的影子,什麽都不能为炎分担,只配懦弱的躲在他强大的羽翼之下……
“你说哪?”槐炙不答反问。秀玉抬头,这时从他那璀璨的星眸中,读到的尽是他对她的爱恋之意。
她娇羞的急忙低头细数着脚下的石子,生怕他看出她心中所想之事。
槐炙轻轻托起她的双手来,柔情似水的说道:“秀,做我槐炙的妻子吧!我发誓会一生一世的保护你、爱你,直到我们双双离去的那一天。”
秀玉神情激动的默默点了点头,这也许是她心中最大的期盼,一份对爱情和亲情的期盼。而这早该开花结果的爱情,却因那世间长河让她们彼此之间都等了很久……很久……
千帆宫,静湖畔,叠影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