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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知万物而空白如纸

坐落在半尺知素中央的南家,占地面积之大、建筑之繁华仅次于陵淮东郭。

晨饮灵露,仙鹤起舞,朝而霞碧,暮而银河。

楼宇水榭绵延不尽,玉阶暖石铺地,高台伶女、梵音缭绕;飞阁金楼,奇珍异宝多如尘埃。

此便乃不平川南家。

园林内,一小儿被婢女抱与怀中。她手中握着一把玲珑小鼓,肉肉的手腕上套着一枚金色手镯,镯上带着两枚铃铛,偶尔发出相撞的铃声。

“小姐,需要俾子将你放下来吗?”穿着蓝衣锦裙的女子低眉,轻声询问怀中的小女孩。

女孩小小一团,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睡意,“阿娘,浮歌,要阿娘。”

她睁着睡眼,呆呆的说着,“要阿娘。”

浑然忘记刚刚想要玩的想法。

府中谁人不知嫡小姐痴痴呆呆,抱着浮歌的俾女早已习以为常。她不再多言,快步抱着怀里的幼女赶去微雨燕缈楼。

微雨燕缈楼,南家刑事之处。

婢女赶路的速度快又稳,小浮歌被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小鼓响了两下,便看到了微雨燕缈楼的建筑。

“浮歌,自己,找阿娘。”小孩拽着手里的小鼓,轻轻敲了一下婢女的肩膀。

小浮歌痴呆的很,但性子犟得很。那蓝衣俾子听到后,只得将小姐放下。

这里是微雨燕缈楼外面,距离温秋藏所在之地有些距离,凭借小浮歌短小的两条腿,正常走路要走个一个时辰才能到。

然而事实是小孩刚踏进微雨燕缈楼,她的面前便出现了温秋藏。

“小浮歌真厉害,能够自己走那么长的路到娘亲这边了呢!”女人笑意嫣然,那双常年舞着双星寒月刀的手,现在轻柔的将面前的小豆丁抱进自己的怀里。

温秋藏抱着浮歌,嘴里一直说着夸奖的话语,而小孩却抿着唇,拽着手里的小鼓轻轻敲了下温秋藏的手臂,“阿娘,他们,一起。浮歌,自己。”小孩呆呆的说出困扰自己好久的疑问。

小浮歌自醒来已有五年,做父母的不可能无时无刻陪在她的身边,而且小浮歌身边一直只有离人这一个婢女。

离人是个安静的性子,小浮歌自己拿着个小鼓就能呆坐着好几个月。

前天跟老祖他们商量后,决定给小浮歌找几个玩伴,却不想不过第二天,小浮歌就问出这么个问题。

“哦?”温秋藏眯眼,温声满满问道:“小浮歌有找他们玩吗?”

小孩皱眉,手里的小鼓握的更紧了,显然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有些难。她另一只小手不自觉的拽住温秋藏的衣诀,过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回答,“浮歌,没有。”

得到回答,温秋藏伸出手揉了揉小浮歌的头顶,然后微微抬头“没关系哦,明天会有新的玩伴,到时候呢,小浮歌记得找他们玩哦。”

“好~”

困惑许久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小浮歌本就三分的睡意如今全面袭来。

小浮歌睡着了,温秋藏抱着小孩沉默了一会,然后让元沧拿出录影石。

离人是小浮歌的专属侍女,除了小浮歌的命令谁也指挥不了她,这是南家的规矩。而元沧则是温秋藏的下属,平日里跟在小浮歌的身边,随时向温秋藏汇报小浮歌的情况。

本可以用神识随时看着小浮歌的,然而小浮歌对神识极为敏感,是以才特意派了元沧跟在小浮歌的身边。

一般来讲,温秋藏不会随意询问小浮歌的情况,除非小浮歌遇到什么问题。在温秋藏她们眼里,即使小浮歌痴呆,但仍会尊重她的隐私和决定,就连找玩伴,也是小浮歌同意后才找的。

留影石上的画面是春容小阁,这两天小浮歌玩耍的地方。

画面里有四个小孩,七八岁大小,她们来自附庸半尺知素的家族,四个小孩都是层层挑选,决定下来的。然而现画面里,四个小孩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小浮歌,一个个的小脸都绷得紧紧的,接连两天都是如此。

然而小浮歌虽然痴呆,直觉却极为敏锐。

因此,今天才会难得的让离人抱着她出来。

现在知道小浮歌情况的,除了南家和关系好的友人,剩下的便是这四个小孩的家族高层了。

或许不应该那么严格,温秋藏握着小浮歌的手,这么想到。

晚上,温秋藏便将这件事说与南幻真商量了。

虽然知道她们是因为尊重小浮歌才这么表现,但作为父母,知道的时候还是挺揪心的。

但小浮歌喜欢,两人只能继续找人给小浮歌当玩伴。

半尺知素的鸣高节每年都有,而带小浮歌出去的便是妙鱼老祖。

也许是因为当初带小浮歌出去的时候,小浮歌还在昏迷的缘故。因此今年小浮歌身体越来越好的时候,这位妙鱼老祖便又带着小浮歌去参加今年的鸣高节。

不说笺晋天的其他地方,单单是半尺知素,里面的居民能够修炼的不过也占了一半的人数。

半尺知素再好也不是历练的地方,因此城里的原住民大半都是修为低的或是没有修为的,故意有祈祷、庆祝丰收之意的鸣高节便年年都有。

跟南家嫡系子弟稀少不同,半尺知素的孩子每年都很多。

第一次出门的小浮歌,注意力很快便被同龄的孩子吸引。呆呆的小丫头看着那些小孩玩的那么开心,便问抱着她的妙鱼老祖,“鱼鱼,哈!哈!”

她指着那些小孩子,那支玲珑小鼓第一次被晃动。

一直被父母长辈保护着的小浮歌,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原来世界上还有其他跟她一样的小孩,他们好开心,但是为什么?浮歌也想要!

第一次有了想要的东西,却碍于不知道这应该叫什么,便只能兴奋的用她新的小鼓,只给南妙鱼看。

生而知之,知道的是天地规则、万物之名、万事缘由;而为什么那些小孩可以笑得那么开心,她不知道,也不懂这份感情。

自出生到现在,这是小浮歌遇到的第一个令她想不懂的事情。

“小浮歌也想要朋友了吗?”南妙鱼看着在街道上玩耍的小孩子,耐心的问着第一次那么激动的小娃娃。

“他们,朋友?”小浮歌不再用小鼓指着那些小孩,慢吞吞的转头,抓着南妙鱼的衣襟反问。

南妙鱼莞尔,“嗯,朋友。”

得到答案的小浮歌瞪大眼睛,小嘴微张,“小浮歌,朋友!小浮歌,朋友!”

她两手抓着南妙鱼的衣服,身子晃来晃去,眼睛里在这一刻充斥着期待,这是小浮歌第一次那么明确的表达对一件事物的喜爱。

“不要担心,阿秋。”南幻真揽过温秋藏的肩膀,桃花眼里带着宠溺和自信,“我们家小浮歌那么可爱,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知道。”温秋藏把玩着男人根骨分明的手,懒洋洋的掰扯着。

屋外是漫天星河,小浮歌瘫坐在屋外的软塌上,风铃晃动,她抬头望着星空,清澈的眼瞳带着点点期待。

她的身后跪坐着蓝衣的女子,低垂着眼眸等候着她主人的召唤。

南幻真和温秋藏的速度很快,中午时分,刚刚用完午餐的小浮歌便被离人抱去了春容小阁。

离开的时候,高一米九的南幻真依依不舍的为小浮歌整理衣服,直到温秋藏出口赶人时,这才将小浮歌交给离人。

相信别人会喜欢小浮歌是一回事,小浮歌离开爹爹的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到春荣小阁里的孩子只有两个,男孩子手里捧着一本书,女孩子正襟坐在小凳子上,两个孩子相貌极为相似。

他们是童家的嫡系,童家在半尺知素的地位在氏族上排在第一,自三千年前便归顺在南家。

南家是小平川的掌管者,不算在半尺知素的氏族中。

离开爹爹和阿娘时,阿娘说过要尊重朋友,主动跟她们说话,这样他们才会跟小浮歌做朋友。

春荣小阁外,小浮歌用小鼓敲了敲离人的手臂,“浮歌,自己走。”

童四辞和童五柳见到南家小公主时,是一个小豆丁手脚并用,努力爬台阶的模样。

小浮歌虽说身体逐渐好转,但身量却好似三岁稚儿。

正襟坐在竹凳子上的童四辞看到的时候,不禁拧起眉头。

见小豆丁一直奋斗与台阶,童四辞猛地站起,迈着小碎步快速跑到小豆丁身边,然后将她抱起。

小浮歌很轻,在锻体的童四辞只觉得重量几近于无。

从台阶到阁楼里不过几步路,童四辞很快又将小浮歌放了下来。

“四辞失礼,请小姐责罚。”紫衣的小女孩抿着唇,跪在小豆丁的面前向她请罚,一旁的童五柳早在童四辞抱起小浮歌是便跪在一旁。

两个比小浮歌高一半的孩子严肃的跪在她的身前,这让小浮歌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不跪,朋友。”小浮歌呆呆的抱着小鼓,眼瞳里挂着点点泪珠。见两人仍固执的跪着,小浮歌更慌了,“不…阿娘……朋、不跪…朋友……”她的两只小短手紧紧地抱着南幻真送给小浮歌的小鼓,急的说出的话跌三到四,小小的鼻子甚至冒出一个小小的鼻涕包。

童四辞和童五柳不过跪了一会,这个家主嘱咐小心对待的孩子便已经哭了起来。

虽然小浮歌说的话越来越模糊,不过两人仍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童五柳来时都已经想好了到时会面对怎样一个痴痴傻傻的人,却没想到刚一照面就把对方惹哭了。

童四辞和童五柳是童家天赋最好的两个小辈,还从未安慰过人。

“不哭了…你看,我和他都已经站起来了。”童四辞皱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的组句安慰她,“对啊对啊,我们没对着了哦。”童五柳快速顺着童四辞的话接下去。

他舔了舔嘴,然后举着那本蓝皮的书哄道:“你看,这是我们给你带的书哦,我跟四辞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哇?”

两人安慰的话蹩脚尴尬极了,不过小浮歌呆呆的,见他们站起来了,还要给她讲故事,立马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情。

“故事…书嗝~?”小浮歌吸着鼻涕泡,水雾雾的眼睛里闪着好奇。

童四辞手指动了动,柔下眉眼哄着,“嗯,故事书。”

见小豆丁歪头望着自己,童四辞捏着手帕在小浮歌眼前晃了晃,“不过我们要先把脸擦干净哦~”

小浮歌视线从童四辞脸上转移,小脑袋一下一下的跟着手帕转动,“好~”

带着十足的奶气,面上还有着几分呆。

得到同意,童四辞便拿起手帕,轻轻的将小浮歌脸上的泪珠和鼻涕擦干净。旁边的童五柳见状,插着时间跟小浮歌介绍。

“我是童五柳,她是童四辞。”童五柳见小浮歌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又慢下速度说了一遍,然后说道:“童四辞是童五柳的姐姐,嗯,童五柳就是我。”

童五柳说的速度慢,小浮歌听完后便记住了,“童五柳。”她拿着玲珑小鼓指着童五柳,然后又将小鼓轻轻在童四辞的手臂上敲了敲,“童四辞。”说完,她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童四辞,脸上挂着傻气的笑。

“嗯,你真聪明!”童四辞收回手帕,笑着夸着小浮歌,“那我们现在去那边坐好不好?”

童四辞指着刚刚她坐的竹凳子,问道。

“好~”

小浮歌被牵着坐上小竹凳,然后又呆呆的看着童四辞和童五柳。

被看的两人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等着小豆丁的动作。

没多久,小浮歌抓着小鼓抬手晃了几下,“小浮歌儿,南独弦!”她指着自己,咧着小小的米牙。

南家的十小姐,傻得让童四辞和童五柳心变得软乎乎的。

童五柳带来的故事书是讲述游侠四处游历所遇到的惊险故事,是进来半尺知素传的最火的一本。小浮歌没听过,童五柳讲的时候,她就乖乖的坐在小竹凳上,悬空的小短腿一下又一下的晃着。

今天南幻真给小浮歌扎了两个小丸子,精致极了,尤其上面还有小铃铛,小浮歌喜欢铃铛的声音。

童四辞和童五柳并没有在春荣小阁多待,太阳半倚天空时,两人便不得不离开。

走时,童四辞没忍住,趁着小浮歌望着童五柳说话时摸了一下她头上的小丸子。

手感超棒!

顶着弟弟谴责的目光,童四辞矜持着脸向小浮歌告辞。

两人离开后,离人半跪在小豆丁身边,等候着小浮歌的命令。

“离人,阿娘~”小浮歌握着小鼓,张开双手等待离人抱她去阿娘那里,今天的小浮歌交了两个朋友,她们不仅给小浮歌讲故事,还不嫌弃小浮歌!

刚刚四辞摸了小浮歌呢!

离人将小浮歌抱起,随后运转功法朝着微雨燕缈楼飞去。

最近南家出了一点小意外,温秋藏这几天一直在微雨燕缈楼处理这件事。

小浮歌见到温秋藏的时候,红衣的丽人在别院里舞着刀。

“阿娘~”小浮歌看着她的阿娘,傻呵呵的笑出了小米牙。

微雨燕缈楼别院专属于温秋藏,平日里除了南幻真和小浮歌,没什么人会来。

剑气消散,温秋藏将双星寒月刀收回,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嗯?小浮歌儿是想阿娘了吗?”

女人逗着娃娃,白皙的手指拂过小浮歌的脸颊。

“想阿娘!”小浮歌抓着温秋藏的小拇指,在女人的怀里小幅度的拱着,“小浮歌有朋友了!”

“真棒!小浮歌儿这是害羞了吗?”温秋藏下巴抵着小孩的头顶,笑着打趣着在她怀里一拱一拱的小女孩。

怀里的孩子停下东西,良久,才回道:“嗯……”

难得小浮歌害羞,温秋藏乐呵呵的将手上的琐事交给自己的暗卫,然后抱着小浮歌听她讲着下午发生的事情。

南幻真到的时候,小浮歌正在说童五柳给她讲故事。

“小浮歌还记得故事说了什么吗?”

这话就难倒了小浮歌,其实她现在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架不住南幻真一直勾着,最后红着脸将仅记得的那一点点说给南幻真和温秋藏听。

小浮歌讲的故事没有半点连贯性,故事也是一段跳一段的。

但南幻真他们也不在意,主要只是为了看小浮歌害羞别扭的样子。

从南家离开,童家姐弟便急忙赶回了童家。作为童家天赋最出众的小辈,平时的训练要求也与他们的天赋一样出众。

不过是离开一个半时辰,面临她们的任务变得更加的繁重。

好不容易完成所有任务,她们又被父亲召见。

“以后你们每天同样的时候,去南家陪十小姐玩,记住了吗?”男人站在两人面前,将这则消息告诉了自己最骄傲的孩子。

成为南家十小姐所代表的含义,童四辞和童五柳不需要自己的父亲明说便知道了。

南家十小姐痴呆,往后为了能更好的服侍她照顾她,就意味着两人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了。

若是上午,恐怕身为天之骄子的两人听到这消息,心里会愤愤不平。不过见过那个孩子后,面对强者的臣服也让她们心甘情愿服侍她。

小浮歌现在虽然痴呆,但修为却已经到了练气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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